俄总理普京淡然面对外界争议。图为11月11日，他与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成员谈笑风生。席间，他对“梅普易位”的执政方式进行了解释。 新华社/俄新

【编者按】
　　12月6日，俄罗斯新一届杜马选举的初步计票结果显示，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在杜马选举中的得票率为49.67%，由此在议会中失去了宪法多数，但仍是其中最大政党。与此同时，由于统俄党候选人在总统选举中的得票率总是高于该党在杜马选举中的得票率。因此，俄现任总理普京在明年3月举行的总统选举中获胜已是定论。
　　不过，眼下统俄党在这场杜马选举中的“失利”，仍被西方媒体归结为人们对“普京时代”的反抗。美国《国家利益》杂志尤其注意到有抗议者在社交网站散布的不满情绪，以及俄罗斯“精英阶层”对选举的失望。
    近一个月以来，普京接连发表纲领性言论，阐释俄罗斯未来走向，其中最详尽生动的一次便是11月11日晚同瓦尔代国际辩论俱乐部成员的对话。当天，本文笔者、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盛世良与普京面对面，聆听“普京模式”如何指引俄罗斯的未来。

    《国际先驱导报》特约撰稿盛世良发自莫斯科、北京 11月11日21时20分，莫斯科郊外赛马俱乐部的“骑士”餐厅，普京身穿黑西服、白衬衣，没打领带，步态轻快地走进餐厅，微笑着与外国记者和学者一一握手问候。
　　是俄罗斯2004年成立的世界“俄国通”组织，为期一周的年会头三天讨论涉俄重大问题，后两天会见俄罗斯高官。普京就在这里同瓦尔代俱乐部成员对话，并即席答问，话题当然是围绕着俄罗斯的发展模式。

“俄现有模式不会停滞不前”

　　美国人科尔顿代表外国同行，首先向普京介绍了有关俄罗斯发展模式的辩论情况，他表示西方学者认为俄现有模式潜力耗尽，俄罗斯将处于停滞状态。
　　普京既不戴译意风，也无须助理提词，气定神闲地反驳了这一观点。他说，上世纪90年代初期和中期，俄罗斯处于内战状态，高加索动荡，经济衰退，社会近于崩溃。而近十年，经济增长1.4倍，退休金增长了2.3倍，贫困线以下人口成倍减少。他一字一顿地说：“现有模式并未潜力耗尽，我们不会止步不前。”
　　他认为，世界上不存在完善的模式，俄罗斯的发展模式应由人民决定。现制度并不完善，应让更多新人进入政府，让人民更能影响政权。“梅德韦杰夫总统和我提出了‘2020战略’与现代化计划，这些文件已化为人民的意识。梅德韦杰夫领导的政府将推行相当积极的改革。”
　　那么，俄罗斯为什么现在需要权力非集中化？有学者问道。
　　普京喝了两口茶，回答说：“当初权力集中化是为了凝聚全国，制止主权散失、美元当家、海关林立等现象。实施权力下放和分散，已有5年。联邦部分权力要下放到联邦主体，联邦主体部分权力下放到地方自治机构，重新确定预算分成。但要万分小心，税制稍改，就会引起连锁反应。要加强公民对权力形成过程的影响和监督，具体方式要适应本国传统和文明。”

笑谈政权更替问题

　　英国女记者吃完野味肉杂汤，放下匙子问：“你们的政权轮替问题这次算是解决了，那六年十年后怎么办？”§
　　普京说：“您先别忙着为我操办葬礼啊！”现场顿时一片笑声，随后普京正色道：“我希望政治稳定，希望政权移交自然而然，交给成熟的人，以保证我国的安全和发展。我不追求个人专权，否则修宪即可。”
　　提起对梅德韦杰夫的评价，普京说，如果对他有不良评价，就不会考虑让他当总理。现在总理的职权有时甚至超过总统呢！
　　记者们注意到，普京当天多次提到梅总统，预示梅普换位后仍将有效掌控俄罗斯。
　　紧接着，有人提问如何改变俄罗斯的经济结构？普京说，现在40%的预算收入靠油气，今后财政收入应三分之二靠加工工业。

“别以为傍上欧盟就有阔日子”

　　今年10月初，普京曾撰文倡议建立由前苏联共和国组成“欧亚联盟”。席间，一位匈牙利学者问道，欧亚联盟现实吗？
　　普京尝了口葱煎金枪鱼，不慌不忙地说：“当然现实啦。欧盟是从煤钢联营起步的。欧亚地区至今仍保留着统一的能源系统和运输系统。现在已有海关联盟，明年启动统一经济空间。不论乌克兰是否参加，欧亚联盟都要搞。但是，乌克兰加入于己有利——仅加入海关联盟，每年即可增加90亿-100亿美元产值。世界进入信息社会，前苏联地区政治制度变了。政治制度应该渐进改良，一体化有利于实现这种改变。我们将根据世贸组织原则安排经济一体化。欧亚联盟的一体化没有政治成分，完全是经济联合。”
　　他揶揄前苏联地区亲西方领导人：“甭忽悠人民，以为傍上欧盟，日子就会过得跟巴黎和柏林一样阔！”
　　在这一议题上，西方对“重建苏联”的批评让普京很不舒服：“北美、欧洲和东南亚都有一体化机构嘛！别弄得哪儿搞一体化都行，前苏联地区搞一体化就是恢复帝国，就是大逆不道？”

“中国在谈判桌上不好对付”

　　普京调整了一下情绪，请笔者提问。
　　“欧亚联盟与上合组织能否在某些领域互动？”
　　他字斟句酌地回答：“上合组织首先是为解决边界问题而建立的，俄中40年没有解决的边界问题已经彻底解决。现在两国之间不存在任何会激化关系的问题。欧亚联盟是比海关联盟更深层次的一体化组织，能更深地调节我们的经济关系。但是，这主要是前苏联空间的一体化机制。欧亚联盟也将是中国的好伙伴。联盟内部不设边界，海关过一道即可，中国商品进入任何一个成员国海关，等于进入所有成员国海关。这有利于中国出口，当然也便于欧亚联盟成员国商品进入中国。”
　　在如数家珍地谈到俄中在田湾核电站、航天等领域的合作后，他还引用了中国前领导人邓小平的话：“我欣赏中国名人的白猫黑猫论。重要的不是观念，而是实质。我们与中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比苏联时期更好的关系，现在的关系最为成熟，最值得珍惜。”
　　说到能源合作，普京又看了看中国记者和学者：“欧洲威胁要减少俄罗斯天然气份额，我们看重亚洲市场。中国伙伴在谈判桌上可不好对付啊！但天然气价格问题早晚会解决。”

“我是改善俄美关系的发起人”

　　普京并没像西方记者们担心的那样，就俄美关系发表“鹰派”言论。他幽默地说：“我是改善俄美关系的发起人之一呀！俄罗斯在我们所关注的所有领域都可与美合作。”
　　“您关注哪些领域？”加拿大学者问。
　　“我首先关注战略安全和核扩散，极端情绪和恐怖主义传播，国际冲突和文明冲突。应该共同阻遏极端主义，依靠我们之间共同程度很大的价值观。发展经济合作对俄美两国都有利。美国想不择手段地维持领导地位。世界在变，美国对欧洲再用旧杠杆不灵了。最好是俄美欧合作，我们的技术将会全面领先，将完全是另一种伙伴关系。”
　　然而，普京话锋一转就谈到反导问题：“美国部署在欧洲的反导系统威胁俄罗斯核潜力，我们不得不作出反应。我们一采取措施，人家就喊俄国威胁，是你先威胁我嘛！”
　　宴会的结束时间已到凌晨零点三十分，普京起身与大家一一握手道别，还让“骑士”餐厅给每个来宾各送一盒俄罗斯小馅饼和一小瓶伏特加，尽显地主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