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谈不顶用,你做不了主。我要直接与沈展平对话。”来人气急败坏地解释给安琪娘。
沈展平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了绝大的误差:这是乔致高——就是那个把认股权卖给他的人。
机关很大,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以前的信息都是通过安琪娘交换,彼此间只闻其名,并未谋面。
乔致高在一楼一司,沈展平在十楼,尤如参商。
沈展平敏锐地意识到:他注定要为他的股票受尽磨难。
“沈展平,我改变主意了。这是你委托安琪娘交给我的2000元人民币,现完壁归赵。购股权我收回。这是3000元人民币,为股票本金,也一并给你。这样,发放股票的正式凭证时,我就把我那一份领走了,恕不再打扰。共计5000元,请点一下。”
不愧是学中文的,直奔主题,断水抽刀。
确实是完壁。那沓2000元钱的每一张都是新的。沈展平用电娃子盐渍渍的存折从银行提出后,原封不动交与安琪娘。
“数一数,看是不是多了?”他当时说。“多了就是小费。”安琪娘回答。这些声波的颗粒恐怕还在空中飘荡,2000元钱已经完成了一圈世道轮回。
沈展平全身一阵轻微的肌肉收缩:又一位食言而肥者光临。
人们一见这阵势,围拢过来。只剩下栾德司长在电视里声嘶力竭地独白。
“我不点。因为这是你的钱。”沈展平强硬地说,用尺子将钱沓推得离自己远些,很不屑的样子。
“这怎么是我的钱?分明是你的。股票才是我的。”乔致高原想速战速决,首战未能告捷,索性冷静下来对答。
“你把认股权卖给我,我把钱付给你。买卖行为已经完结。现在,认股权在我手里,我已经凭借它买了股票,这笔钱当然是你的了。天经地义的事。”郁积已久的积怨,使沈展平有淋漓尽致演说的欲望。
“我把钱退给你,就把认股权赎回来了!”乔致高并不示弱。
“但是我并没有同意!我又不是开当铺的,为你代存银票。你我都是有自主能力的成人,又都受过高等教育,应该懂得这个道理。你在农贸市场买了一把韭菜,一转眼你不想要了,小贩都绝不会让你退换,况且我们是这么严肃的事情。乔致高,我们初次见面,认识你很高兴。但这件事,是没有什么可商量的。”沈展平尽力把语调放得平缓。他现在站的位置,相当于中岳嵩山的所在,周围的同事们都高山仰止,他必须要维护自身的形象。大辩论的时候,民心的所向很重要。况且,不必侧头,他知道在人所不注意的角落,有一双审视冷静的目光正在扫描。
“安琪娘,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乔致高绷不住劲,气急败坏地说,“我刚听了栾德司长的讲座,如醍醐灌顶,大彻大悟,这才算知道股票是什么东西。咱们学中文的,实在是比不了人家学经济的。甘拜下风。股票还没有正式发下来,还不算木已成舟。就算成了舟也可以把钉子拔下来再卸成木板。不知者不为怪,应该允许别人犯错误也允许别人改正错误。安琪娘,烦请您给这位学长再通融斡旋一下,大家都是拿低薪的阶层,属于在贫困线上徘徊的人,都有脱贫致富的愿望。现在好容易逢到这样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因我蒙昧无知,几乎阴差阳错地弄丢了。请沈兄慈悲为怀,每个人都有一份,排排坐,分果果,您又何必一定非要霸住我那份不还呢?将来上市后若股价腾飞,您发大财,就真忍心看我乔致高一文不名,在这座共同的大楼里,造成新的两极分化吗?请学长三思!”
乔致高的年龄比沈展平小不了多少,一口一个学长,便把自己摆到了有利地形。哀兵动人。听众们像散漫的黄豆,从秤盘上沈展平一侧纷纷倒向乔致高,大家谁也不容易,不要逼人太甚嘛!
栾德司长挺得意:立竿见影。有哪一位大学教授的课能讲得这样具有指点迷津、拨乱反正的功能?就是他自己,以往所讲的理论也不曾这样迅捷地被学主落实在行动上,溶化在血液中。
为人师者有这样的经历,足堪自慰自豪!
“乔致高,我并非像你说得那样寡义薄情。”沈展平要迅速澄清事实,岂容黑白颠倒!他将话题稍稍荡开,拳头缩回来是为了更有力的出击。
他矜持地微笑了一下,棱角分明英俊的脸上便有了某种居高临下的宽容:“你了解的情况并不全面。我不单是购买了你的认股权。我不单是你知道的4000股认股权并且已经凭它们做了股票的所有者,而且,我还曾经拥有过6000股认股权。只是我已经把2000股无偿地还给了它的主人……”沈展平约略说明了情况,隐去了吕不离的名字。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