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张文龙的刺青刺了什么?少年小拐最后向他的伙伴提出了一个热门的问题。
是一条龙。有人回答道。
可是你不知道,是一条什么样的龙,少年小拐的神情显得非常冲动,他先在自己的腹部用力划了一下,龙头在这儿,然后小拐的引顺着胸前往肩部爬,最后在后背上又狠狠戳了一下,龙尾在这儿,你说这条龙有多大?小拐说着叹了口气,他的脸看上去突然变得忧怨起来,罗老头背上那条龙比起张文龙来算什么?汤司令和红旗他们的刺青就更提不起来了。
少年小拐羞于正视自己左臂上那块失败的刺青,说那番话时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偷窥他的左臂,海魂衫肥大的短袖子遮掩了那片疤瘢的一半,另一半却袒露在夏日阳光里,我发现从那片疤瘢中无法看清猪头的形状,它们看上去更像秋天枯萎的黑红色的树叶。
这年夏天少年小拐疯狂地追逐着张文龙的踪迹,我听说他长时间地蹲在北门吊桥的药摊前,期待河上吹来的风卷起张文龙那件黑布衬衫的下摆,他渴望亲眼目睹那条恢宏而漂亮的盘龙刺青,大风却迟迟不来。少年小拐在一阵迷乱的冲动中向张文龙的衬衫伸出了手,听说小拐的手刹那间被张文龙夹在腋下,张文龙半温半笑他说,你这孩子断了一条腿不够,还想再断一系胳膊吗?
桥上的遭遇对于少年小拐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张文龙匆匆离去后他仍然站在北门吊桥上,受辱后的窘迫表情一直滞留在他苍白的脸上,伙伴们的窃笑使少年小拐恼羞成怒,他对着桥下的护城河骂了一声,张文龙,我操你蚂,再过5年,你看我怎么报一箭之仇。
谁都能发现少年小拐在受到伤害后情绪低落,他担心自己在新野猪帮内的地位受到损坏或者排挤,有一天我惊讶地发现他采取了杀鸡儆猴的做法,在一番关于张文龙籍贯的争执中,少年小拐突然缄口动手,他突然认皮带缝里抽出一把飞镖朝朱明身上掷去,你也想来反对我?小拐冷笑着审视朱明的表情,他说,我说他是东北人就是东北人,别来跟我犟。那把飞镖从朱明的耳朵一侧飞出去,朱明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少年小拐突然翻脸,事后少年们对小拐的举动褒贬不一,支持小拐和同情朱明的人形成了两个阵营,据我所知这也是新野猪帮最后分崩离析的原因。
几天后少年们相约在石灰厂外面集合,准备搭乘长途汽车去清塘镇寻找一个姓王的刺青师傅,那个人是朱明家的亲戚,但是朱明和他的几个朋友却迟迟不来,小拐就派人去朱明家喊他。派去的人到了朱明家,看见几个人正围坐在桌前打扑克牌,朱明的脸上贴满了纸条,头也不抬地对人说,我们不去了,要去你们自己去吧,不过我提醒你们,清塘镇的人们比香椿树街的可野多了,小心让它们踩扁了抬回来。
聚集在石灰厂的少年们没有把朱明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拦住了去往清塘镇的长途汽车。去的时候大约有七八个人,当天回来的却只有3个人,而且都是鼻青脸肿的,他们提着撕破的衣服和断损的凉鞋从街上一闪而过,像做贼似的溜进各自的家门。他们告诉前来打听儿子下落的那个妇女说,小拐他们留在清塘镇了,清塘镇的人把他们扣起来了,侥幸逃离清塘镇的3个人惊魂未定,用一种夸张的语言描述那场可怕的殴斗。我门一下长途汽车就有人来撩拨逗事,也不知道是怎么打起来的,他们用的都是铁搭、锄头和镰刀,那么多人追着我们打,我们还来不及编队形就给他们打散了。
好好的他们为什么打你们?有人提出了简单的疑问。
不知道,他们说不准我们在清塘镇耀武扬威。
王德基家的秋红也挤在那堆焦灼而忙乱的妇女中间,她关心的自然是她弟弟小拐的情况,秋红刚想开口问什么,那3个少年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小拐最惨了,他头上挨了一铁搭,开了两个洞。
他怎么啦?他不是会武功吗?秋红惊叫过后问。
他腿不好,跑不快,那么多人围上来,会武功也没有用。一个少年说。
他没带三节棍和九节鞭,光是一支飞镖对付不了人家的锄头铁塔。另一个少年表示惋惜说,小拐今天要是带上他的家伙就好了,我们也不会输那么惨了。
带上家伙也没用,清塘镇的人一个比一个野,再说小拐本来就不怎么样,我看见他第一个被清塘镇的人按在地上,第三个少年说起小拐却已经显得很轻蔑了。
旁边的秋红听到这里勃然生怒,她指着3个少年的鼻子说,一帮不知廉耻的杂种,你们知道小拐腿不好,跑不快,你们就不肯拉他一把?你们就不能背上他跑吗?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