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打算在台北耽多久?”
“不走了。”她说。
“呵。”我说,我希望她走,走得远远的,那么我身边便少了一个诱惑。
“平常做些什么?”我问。
“不做什么?”她说:“看武侠小说。”
她忽然笑了,展起颜来,像个小孩子,眼睛又大又圆又别,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子。
“你几岁?”我忍不住问。
“我不回答。”她说。
“我一问就问出来了。”我说:“我去问你三姐,去问你的朋友,去问──”
“你不会的,你是一个有太太的人,你而且是一个好丈夫,你不会忙着去追究另外一个女人的年龄。”
“怎么见得我是好丈夫?”我忽然之间非常的惭愧,“好丈夫怎么会背着妻子跟人家私会?”
“那并不影响好丈夫的成份,”她说:“一个男人可以娶十个老婆,只要那十个老婆都认为生活满意,那就是个好丈夫。我的定义非常的简单。”
“但愿每个人都如你这么想。”我纳罕的说:“我真奇怪,你没有占有欲。”
“是的,因为我没有恋爱过,爱我的人,我都不爱他们,我爱的人,都不爱我,所以我乐得故作大方。”她笑了。
“你爱过谁?”
她问:“譬如说我爱你,你相信吗?”
我怔住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我说:“我们相识才短短的两天不到,你有考虑过吗?才四十八小时不到。”
“时间不是因素,时间永远不是因素。至少对我来说,不算一回事。”她转过了头,眼睛不看着我。
我知道她觉得无法与我的语言交通。她的思想我无法接受,我的思想她看起来可能是太俗太俗了。
我把车停下来,扶朱明冥下车,在灯光下,她的脸说不出的美丽柔和,但是她永远不可能属于我,再美的东西,如果不是我的,又有什么用呢。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我不能够高攀她。
她是一个很得体的女孩子,我的朋友们都十分欣赏她,她似乎什么都可以说上一阵,有一意无意间表示了她的意见,非常坚决的,但是用柔和的口气说出来。
晚上我送她回去。我把车子朝她家的方向开出去,她并没有反对。须把车停在路边,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非常的沉默。
“你在想什么?”我问。
“我在想,如果我嫁了你,我或者会做一个好妻子。”
“你说谎,你才不是在想嫁给我。”我说。
“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她扬扬眉毛,声音很平淡,“我是一个很寂寞的女人,台北是一个很大的城市,我没有男朋友。这种时间空间使人容易堕入爱河,你不认为吗?”
“在什么情形之下不容易爱上一个人?”我问。
“在上大学的时候,忙碌的功课,忙碌的校外活动,到处是嬉笑的,可以交通的人,宿舍里、校园里、课室里,教授、同学,甚至是收拾房间的工人。来不及的写功课交功课考试升级,抢着看电影过节旅行,哪来的时间看身边有什么可爱的人,生命还没有开始,生命要由我来改革,由我自大学出来慢慢改革。”
我听着她。
“所以我失去了他。”她说。
我抬起了头。我问:“我像他吗?”
她笑:“不。你不像他。”
“你为什么选择我?”我问。
“我喜欢你。”
“如果我不是出言逗你三姐,你是永远不会注意我这个人的,是不是?”
她问:“为什么男人都有这么大的自卑感?”
“你太强了。”
“我并不是。”她说:“我认为男人会喜欢挑战。”
“不是在这方面。男人在女人面前永远要做一个强者。”我说:“女永远不会明白,男人往往比女人更需要安全感。我并不骗你。”
“所以即使是找情妇,你也不会找我。”她说。
“我连一个太太都养不起,有什么资格养情妇?”我苦笑。
“我明白了。”她说。
“你明白了什么?”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