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5月14日
以幽默见长的著名小说家米兰·昆德拉,始终对笑情有独钟。在他眼里,小说的艺术也就是笑的艺术,而笑的艺术也就是幽默的艺术。在他看来,笑应该是一种艺术。这意味着,笑并不仅仅是一种本能,它更是一种文化、一种文明。昆德拉似乎想告诉我们:笑也许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笑也需要一种文化的习得或一种艺术的学习。难怪他不无遗憾地慨叹:再没有比懂得笑更困难的事了。
在中国,笑的历史一直受制于儒家正统伦理规范,狂狷笑傲向来被视为另类异端,而不苟言笑、正襟危坐的谦谦君子则成为传统人格的典范。国门大开,市场潮涌,感性高扬,在多元化文化娱乐诉求的诱惑下,笑呈现出千姿百态的面相,搞笑、爆笑、哄笑、傻笑、嬉笑、硬笑、狂笑、装笑……千奇百怪,不一而足;相声、小品、大话、恶搞、无厘头,笑料百出,笑星辈出。中国进入到一个爆笑狂欢的时代。然而,所有这一切,对一个笑被压抑或遗忘太久的民族来说,似乎来得太快又来得太容易。或许,久违笑容的面部肌肉已经僵化,中国的笑相看上去总不免让人觉得乖戾奇异。
中国有句老话:笑比哭好。因而,我们在此批评当代怪笑现状之种种,绝不是想让人们收敛笑容,板起面孔,回到正襟危坐的无笑年代。我们只想提请人们不要忘记,笑同样需要学习,因为笑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艺术。
笑,需要学习,因为笑是一种智慧。正是智慧的赋予,使笑声具有了幽默的品性。真正的笑需要智慧。有智慧,笑才可能获得幽默的喜剧风格。正如人有雅俗高下一样,笑同样可分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笑的雅俗高下,来自于智慧的多寡、来自于文化的积淀、来自于体悟的浅深。日常生活中,低级愚蠢的行为常常也会逗人发笑,但这种笑并不具有喜剧幽默性。当低级愚蠢的行为用假象将自身装扮为高级形式时,对象才具有了可笑的幽默性,笑在此时才会成为一种艺术。傻笑不是笑,而是可笑或被笑的对象,愚蠢的行为之所以可笑,就在于欣赏主体能够以超然的精神、超越的智慧、超前的理性反观其态,透过智慧对无智慧的超越性凝视,见出愚钝对象的低能笨拙,发出嘲讽而高傲的笑声。应该指出的是,由于缺少创造性的笑的智慧,当下流行的一些小品为博取观众低级廉价的笑声,不厌其烦地模仿一些残疾人形象,制造廉价的笑料,使笑沦为无智慧的恶意嘲弄。简单直白地展览低级愚昧、残缺呆傻,只能廉价地唤起人们戏弄嘲笑的心理本能,这不是幽默的笑,而是恶意的笑。恶意的笑声比低级愚蠢更为低俗。
笑,需要学习,因为笑是一种解构或批判。正是解构或批判让笑具有了叛逆的精神。笑具有某种狂狷叛逆的性格,笑凸显个性,从来不安于刻板严肃的同一性规训、它突然打破沉寂的宁静或貌似的神圣,构成一种颠覆,一种反叛、一种解构。笑以其充满矛盾悖论的反讽风格,言此而寓彼,指桑而骂槐,拆解某种固定的逻辑链环,破坏某种坚固的教条,揭破皇帝新衣的假象,以此获得讥笑嘲讽的喜剧性效果。然而,我们不无遗憾地看到,当下中国的笑剧已经丧失了关注人生、批判现实、反讽解构的功能,讽刺性精神已被消遣性娱乐取而代之。没事捅你胳肢窝,闲时逗你笑着玩,大众一笑解千愁,你乐我也乐,其乐融融,不亦乐乎?市场经济竞争激烈,现代生活节奏加快,闲暇时笑一笑,舒展身心,不乐何如?然而,那些提供给大众消遣的嘻笑闹剧,说到底不过是一些麻痹欺蒙大众心智的麻醉药。老百姓是否真的乐和,无疑取决于现实生存的真实境遇。今天,社会变化日新月异,新的问题也纷至沓来,作为喜剧艺术的笑,如果不能面对当下的现实,讽刺针砭社会问题,反而越来越远离人们的生活世界,最终必将被大众所拒弃。
最后,我还想再一次重复昆德拉所说的那句话:“再没有比懂得笑更困难的事了。”如果你想笑得幽默,如果你想笑得充满智慧,如果你想笑得天然本真,如果你想笑得畅快自由,让我们一起来学习如何笑吧!从现在开始,也许还来得及。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