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西部有一座叫赫德莱堡的小镇。这个镇里的人向来以诚实着称于世。这个名声保持了三代之久,镇上的每一个人都以此自豪,他们把这种荣誉看得比什么都宝贵。
镇里有位德高望重的理查兹先生。这天他有事出门,理查兹太太一人待在家里。忽然,有一个长得很高大的陌生人,背着一只大口袋进来,很客气地对理查兹太太说:“您好,太太。我是一个过路的外乡人,到赫德莱堡是想了却一桩我多年以来的心愿。”说着,陌生人把袋子放在地上说,“请您把它藏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现在该上路了,以后您也许再也见不到我了,不过没关系,袋子上系着一张纸条,一切都在上面写着。”说完,陌生人退出屋子走了。
理查兹太太感到很奇怪,见那只袋子上果然系着一张纸条,忙解下一看,上面写着:
我以前是一个赌徒,有一次我赌输了钱走投无路,在途经贵镇时,有位好心人救了我,他给了我二十块钱。后来我靠那二十块钱在赌场里发了大财。我现在一心想报答那个曾经给了我钱的人,可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只记得他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我相信他也一定记得他对我说的那句话。眼下我麻烦您用公开登报的方式帮我寻找,谁要是说得出那句话的内容,谁就是我的恩人,袋里的金币就归他所有。我把那句话的内容写在袋里的一只封死的信封里,一个月以后的星期五请贵镇的柏杰士牧师在镇公所进行公开验证。
理查兹太太看完纸条,心怦怦直跳,金币,整整一袋金币。她和丈夫做梦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钱!可谁是那个恩人呢?她想如果是自己的丈夫该有多好。她忙将袋子藏好,一心盼着丈夫快点回家。
当天夜里,理查兹先生一回家,太太忙将发生的事告诉了他。理查兹听了大为惊疑,当他亲眼看到那些金灿灿的金币时,他相信了,他兴奋地摸着这些金币,嘴里喃喃自语:“差不多要值四万块!”
忽然,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把纸条和袋里的信封烧掉,到时候如果陌生人来追问的话,我们就说没这回事。但这个坏念头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最终他还是决定去找本镇报馆的主编兼发行人柯克斯。
这一夜,理查兹夫妇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他们绞尽脑汁地想:到底是谁给了外乡人二十块钱呢?想来想去,在这个镇上,只有固德逊才可能做这样的事,但固德逊早就死了。一想到固德逊已死,理查兹太太不由埋怨起丈夫来,她说他不该这样性急,把事情告诉了柯克斯。
老两口想到这儿,立刻翻身下床,解开那袋子,他俩望着价值四万块的金币,理查兹先生心动了,决定马上再去找柯克斯,让他别发那消息。
再说柯克斯回到家,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妻子。他们也认为只有已故的固德逊会把钱给一个不相识的外乡人。想到这,夫妇俩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妻子轻声说:“这件事除了理查兹夫妇和我们知道,就……就再没有人知道了吧?”丈夫先是微微一怔,接着神情紧张地看了看妻子,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披衣下床,急急向报馆跑去。
他跑到报馆门口,正好碰上了匆匆赶来的理查兹。柯克斯轻声问道:“除了我们,再没别人知道这桩事吗?”理查兹也轻声回答:“谁也不知道。我敢担保。”“那还来得及——”两人走进报馆,找到发邮件的伙计。谁知一问,才知道那伙计为赶今天的早班车,已提前把报纸寄出了。柯克斯和理查兹不由大失所望,垂头丧气地分手回家了。
第二天,报纸出来了,整个美国都轰动了,人们都在议论这件事,都在急切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人们要看看,那袋金币究竟归谁所有。许多记者也闻讯前来采访。一时间,赫德莱堡这个小镇的名字举世皆知。镇中十九位头面人物更是笑逐颜开,奔走相告。他们为镇里出了理查兹这么个诚实的人而感到自豪。
然而三个星期过去了,镇上没有人出来申请这袋金币。理查兹更加肯定那个人是固德逊了。这天,理查兹夫妇正闷坐在家里唉声叹气,邮递员给他们送来一封信。他们懒洋洋地拆开一看,顿时高兴得高声叫了起来:“天哪,我们要发财啦!”只见信上写着:
我是一个外国人,与您素不相识。我在报上看到了那条消息,而我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让我来告诉您,那个给钱的人是固德逊。那天我和他一同在路上走,碰到那个倒霉的外乡人,固德逊给了他二十块钱,对他说了一句话。记着,那句话是:“你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悔过自新吧。”也许您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您这个秘密,因为固德逊曾经向我提起,说您帮过他一次大忙,他一直想回报您。现在他既然死了,那么这笔原该属于他的钱应该归您。
理查兹夫妇把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尽管他们谁也想不起来怎么帮助过固德逊,但还是兴奋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但是,可怜的理查兹夫妇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收到这封信的同一天,镇上其他十八位头面人物也收到了同样的信。信的内容相同,笔迹也一样,只是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不同而已。
星期五终于到了。这天,镇公所打扮一新,一大早,镇公所大厅里、过道上都坐满了人。一些头面人物被邀请坐在主席台上,台下坐着四方来的记者。
柏杰士牧师走上讲台,他先讲了一通赫德莱堡的光荣历史,又讲了一通诚实的可贵,然后他宣布进行公开验证。这时全场鸦雀无声,人们瞪大了眼睛,只见柏杰士打开装满金币的袋子,从那封死的信封中取出信纸,高声朗读道:“那句话是,‘你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悔过自新吧’。”接着,柏杰士牧师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他举起这封信说:“我们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这是毕尔逊先生给我的信,现在让我们看看他写了什么。”柏杰士拆开信封,拿出信纸,高声朗读起来:“我对那位遭难的外乡人说的那句话是:‘你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悔过自新吧。”
“哗——”全场一阵轰动,人们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毕尔逊。大家想柏杰士应该宣布这袋金子归毕尔逊所有了,因此大家全都向前拥,想亲眼看看这一伟大的场面。
不料柏杰士牧师并没有马上宣布,而是告诉大家说:“我现在还不能宣布,因为我口袋中还有十几封信没有念呢。”此话一出,大家给弄糊涂了,“什么,还有十几封?”于是一个劲地叫着:“快念,快念。”
柏杰士便一封一封地念起来,每封信都写着:“你不是一个坏人,快去悔过自新吧。”这些信的签名有银行家宾克顿、报馆主编柯克斯、造币厂老板哈克尼斯等,都是镇里赫赫有名的头面人物。人们终于明白,原来这是一场贪财的闹剧。会场里沸腾了,每当柏杰士念一封信,大伙就一起哄笑,这种哄笑对那些签过名的头面人物简直比叫他们去死还难受。这时,可忙坏了台下的记者们,他们不停地写着,准备把这个特大新闻公之于众。
坐在场子里的理查兹夫妇紧张极了,眼看柏杰士已经念了十八封:“上帝呀,下一封该轮到我了!”他见柏杰士正伸手向衣袋里掏去,不禁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柏杰士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突然对大伙说:“对不起,没有信了。”理查兹夫妇听到这句话简直比听到福音还要激动:上帝保佑,柏杰士把我们给他的信弄丢啦!夫妇俩惊喜得连身子都发软了。
这时台下有一个人站起来说:“我觉得这笔钱应该属于全镇最诚实廉洁的、唯一没有受到那袋金子诱惑的人——理查兹先生。”他的话音刚落,场下响起一片掌声,这掌声使理查兹夫妇羞得几乎无地自容。
柏杰士从钱袋里捧出一把金币看了看,突然他的脸色变了,忙低下头去仔细察看,还拿了一块金币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大家说:“上帝,这哪是什么金币,全是镀黄的铅饼!”全场一下子又变得鸦雀无声了,接着就有人咒骂起来:“该死的外乡人,该死的赌徒,他是在欺骗我们,耍弄我们!”会场混乱起来。
“秩序,秩序。”柏杰士忙用小槌敲打桌面,“钱袋底下还有一张纸,让我们来看看上面写了什么。”说着,他双手展开纸条,大声念道:
“赫德莱堡的公民们,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外乡人,也没有什么二十块钱和金币。有一天我路过你们这里,受到了你们的侮辱,我发誓要报复你们,报复你们整个镇的人。后来,我发觉你们并不像传说中那么诚实,而是到处都隐藏着虚伪和欺诈,因此,我故意设了这个圈套,目的是要使你们镇里最有名望的人都来出丑。让这个所谓诚实的镇在全国出丑。”
柏杰士读到这里,头不由地低下了,说:“他赢了,他的那袋假金币把我们全镇的人都打败了!”
“不,有一个他没有打败,那就是理查兹先生。”
说话的人话音刚落,赫德莱堡的人突然像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起高叫起来:“理查兹万岁,万岁理查兹!”他们为镇里还有这么一位不受金币诱惑的公民而自豪。人们过来,把理查兹先生扛到了肩上。
柏杰士也从沉重的打击中清醒过来,说道:“对,我们应该为理查兹先生庆功。我建议,我们立即当众拍卖这袋假金币,把拍卖的钱全部赠送给理查兹先生!”他的建议立刻得到大家的赞同。拍卖由一块起价,十二块,二十块,一百块,最后由造币厂老板哈克尼斯以四万块买去。
理查兹夫妇做梦也没想到这袋不值几个钱的铅饼竟能卖到四万块,而且还是归他们所有。散会后,人们唱着歌,把理查兹夫妇送到家中,当然还有那张四万块的现金支票。
理查兹夫妇得到这笔钱后,反而睡不好觉,吃不好饭。这天,柏杰士托人送来一封信。理查兹赶忙关上房门,拆开信一看:
那天我是存心救你,你的信我并没有丢失。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报答你曾经挽救过我的名誉。我是一个知恩必报的人。
理查兹看完这封信,顿觉天旋地转,他想,完了,自己的把柄落在了柏杰士的手里。他不是说“我是一个知恩必报的人”吗?这很明显是在暗示我要报答他。天呐,这该死的钱,该死的诱惑!
从此,理查兹夫妇时刻经受着悔恨和怕事情败露的双重折磨,不久就患了重病去世了。赫德莱堡的人不禁叹息:“嗨,可怜的理查兹夫妇没有福气呵,他可是我们镇最诚实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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