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郑蕴侠
全家福
郑蕴侠(后排居中者)曾在1985年的一部电影《草莽英雄》中扮演一位袍哥
郑蕴侠,江西省临川人,1907年生,2009年离世,享年102岁。他毕业于黄埔军校四期,先后任南京国民政府中央司法院法制专员、军法执行总监部司法长、少将专员等职务。在震惊中外的重庆“较场口血案”和“沧白堂事件”中,他是现场指挥者之一和参与者。新中国成立后,他在四川涪陵(今属重庆)和贵州务川一带“潜伏”长达8年之久,直至1958年才被捕,成为中国大陆最后一个被捕的国民党将军。
1内战失败 踏上潜逃之路
1949年11月16日,重庆。
距最后一班撤往台湾的飞机起飞还有4个小时,蒋介石命令对重庆实施“焦土政策”。撤退前,将兵工厂、水电厂、机场等大建筑物予以彻底破坏。
此时,身为国民党中央党部特派员的郑蕴侠已接到命令,他负责烧毁所有机要文件,并撤出重庆。此时,重庆的两座机场先后被炸毁。郑蕴侠要想撤往台湾,只能赶到成都乘坐最后一个航班。
当郑蕴侠赶到成都时,解放军已经攻克成都。不过,中统和军统已在此布下了谍战网,准备暗杀、爆炸、投毒和纵火。
一个月前,中统建立了“反共救国军别动纵队第五总队”,司令部设于成都附近的乐山。但是,此时情况不明,身为“反救军”新一军少将的郑蕴侠迫切需要通过管道和“团体”恢复联系。
2扮木材商 侥幸逃过一劫
当年,从国共内战形势看,郑蕴侠逃亡的可选之地只有三处:一是台湾,再是解放军尚未攻克的海南岛,三是国民党残部活动频繁的滇缅金三角地区。
但台湾、海南的地理距离太远,金三角则离四川比较近,再加上郑蕴侠在抗日战争时期曾随中国远征军在这一带执行过任务,对云南到缅甸一线的道路和风土人情都相当熟悉。
因此,郑蕴侠给自己设计的撤离路线是渡过川黔交界的赤水河、经由贵州去云南然后越境到金三角,投奔国民党李弥第八军残部。
漫长的逃亡即将开始,郑蕴侠必须凑够盘缠。他当时最需要的,是既不扎眼、又能应对通货膨胀,还能自由兑换的“袁大头”。不过,在倒卖银元交易时,郑蕴侠被冲进市场的解放军抓获。
郑蕴侠加入中统十余年,相继接受过各种特工训练,除了审讯术、心理战、恐怖行动,还擅长职业伪装,所以,他用木材商人的身份掩护,顺利逃过一劫。
3隐居涪陵 当上榨菜小工
1950年3月22日,新中国西南剿匪公告发布,西南公安师同时组建。根据西南公安部有关的敌情通报并综合各处边境的报告,郑蕴侠并没有逃出边境,他肯定有着顽强的生存技能。公安局因此抽调了28个侦查员,川东、川南、川西、川北四个片区进行稽查。
郑蕴侠生前介绍:“等我走到赤水河以后,就发现赤水河河边岗哨林立。于是连夜返回,绕道到合江、綦江到南川。贵州人地两生,没有根基,我决定调头,返回重庆。”
郑蕴侠路过泸县老城的当天,“镇压反革命运动”拉开序幕。剿匪部队已将民众武装起来,并在泸州一带实行宵禁。
对郑蕴侠而言,此时最聪明的办法是隐藏在一个安全的角落静观其变。在一家小酒店内,郑蕴侠认识了疑似军统人员的“王大哥”。随后,通过“王大哥”帮忙,郑蕴侠在涪陵的一家榨菜厂当上了小工。
1951年1月,中朝部队在朝鲜战场进行第四次战役,粮食和医药短缺严重,榨菜和炒面一起被志愿军司令部列为优先级供应物资。
因此,榨菜厂也就成为具有战略价值的目标,残留大陆的国民党人员接受指令,计划以暗杀、爆炸手段立即予以破坏。为加强防范,解放军代表接管了榨菜厂。郑蕴侠不得不寻找新的伪装身份和新的藏身地。
4改名换姓 成家立业避难
郑蕴侠认为,贵州濯水镇是一个理想的藏身地:这个地方只有一条丁字石板街,人口不到2000人,与外界联系很少。不过,由于地处川黔两省交界处,倒是时常有些行商、游医、漆匠篾匠在镇上盘桓逗留。
郑蕴侠生前介绍:“我在濯水做起了杂货生意,濯水人把我看成又一个可怜的漂泊者,我改名叫刘正刚,住在一个姓何的大娘的院子里。”
此后不久,一场席卷中国的土改风暴很快吹到这个大山深处的小镇。郑蕴侠利用何大娘和邻居们的纯朴为自己作了掩护——根据邻居们的证词及家产状况,郑蕴侠如愿以偿地被评为贫民。
郑蕴侠生前回忆,自己当年一直在思考,像他这样一个45岁的中年男人,在一个封闭的山中小城里,如果没有婚姻和家庭,是件极不正常的事情。他需要健全身份,以便多一重掩护。就在这时,一个女人走进了他的生活。
邵春兰是山东人,长相普通,气质朴素,话不多。经历过大悲大苦的战乱和流浪,邵春兰渴望找到能够真正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人结为夫妻。
1956年,新中国开始对城市工商业实行社会主义改造,像“刘正刚”这样的私营小贩理所当然属于改造对象。郑蕴侠阴差阳错地成为濯水供销社的会计。
5束手就擒 获刑15年
1958年,一个郑蕴侠躲过了近8年的场景终于到来——他接到了当地警方的正式传唤。
原来,随着福建金门局势突然严峻,台湾“国防部情报局”派遣了大批特工潜入大陆,企图和尚未启用的特工或者失散的残特恢复联系。在此前一年,郑蕴侠于大陆“肃反”运动中主动交代了自己的历史。
警方此时决定敲山震虎,以便观察郑蕴侠在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情况下,是否会与台方接头——如果是,那么就有可能顺藤摸瓜牵出一张间谍网。
郑蕴侠知道,自己迟早有这一天,而且他想好了,如果这一天到了,他会自己来解决这一切。这是他惟一能为自己的妻子做的事。他打算自杀逃罪。
畏罪自杀的举动让贵州警方证实,郑蕴侠只是孤身逃亡的残特,并未与其它组织联系,可以立即抓捕。
至此,“潜伏”8年的郑蕴侠终于归案。
郑蕴侠的逃亡与被捕,创下了一个当代中国之最:他是最后一个在大陆落网的国民党将级残特。被捕后,郑蕴侠被关进专门羁押反革命嫌犯的重庆市第二看守所。
1958年12月22日,万人公审大会在重庆学田湾体育场举行。
在10天前的一审判决中,郑蕴侠被判处死刑,他没有上诉,但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次终审判决中,被改判为有期徒刑。 摘编自《沈阳日报》
入狱前后
1958年,郑蕴侠在重庆受审。
审讯员问:“你逃离重庆前搞过什么破坏?烧过多少档案?”郑蕴侠心存抵触,说:“时间久了,记不起来了。”审讯员冷冷地递给他几张照片,郑蕴侠一看惊呆了。
郑蕴侠晚年回忆:“我率部下在戒备森严的地方焚毁档案时竟被中共地下党摄下现场情景!这几张照片打消了我顽抗的心态,将我所知情况都坦白交代了。从此心甘情愿认输、服从改造。”
不久他被押送到四川珙县芙蓉煤矿“将校队”。郑蕴侠说:“这里四周岗哨高耸,白日有警戒线,夜间有红灯。狱方警告我们说:‘超越警戒线,就地开枪’!我认罪服法很好,更不想逃跑!1961年,在小说《红岩》(描述中共地下党员在国民党撤离重庆前夕的斗争情景)的创作过程中,作者罗广斌数次到狱中与我交谈。我反思当年特工组织对他的迫害,愧怍之情顿生,故凡他需了解的情况,均毫不隐瞒,一一相告。”
就这样,郑蕴侠在狱中度过认真改造的漫漫17年……
1975年12月20日,郑蕴侠出狱,时年68岁。特赦后,政府组织这些释放者外出参观学习,到北京参观十三陵、故宫、西山;还专门请他们参观了解放军炮兵夜间演习……不久,郑蕴侠回到被捕前的贵州省务川县,先被安排在县城二中教高中语文和世界地理。从1981年起,他被特邀为该县政协的“驻会委员”。此后,他在写作中度过晚年,成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