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理学对中国的负面影响:读书人彻底陷入党争(2)

时间:2012-06-06 09:06来源:东方早报网 作者:黄晓峰,吕晓闽 点击: 载入中...

上书言事对君权的制约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第一,监督君主恪守家法。第二,谏请君主更改诏令。第三,阻止君主内降诏书。宋代颁行诏书,有一个合理的程序。宋徽宗时有所谓“御笔”,但谏止御笔的言事上书不乏其例。第四,抑制女后干政弄权。两宋十八帝,垂帘女后先后有九个,但在君权的移交上,没有造成政局的动荡。宋代也不是绝对没有试图仿效武则天那样的女后,例如真宗刘皇后,但士大夫不断上书言事,一再劝谏警告,终于没有出现女后干政的严重局面。

在正常情况下,士大夫上书言事,在参政议政中确实起过积极作用。主要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士大夫官僚,尤其是言事官特别敢说话,不怕撤职,不怕贬官;二是太学生也特别敢讲真话,不怕开除,不怕入狱。宋代有一句谚语——“无官御史台”。太学生还不是官,但可以起到像御史台那样的监察作用。正因如此,即便在南宋权相迭相专权的时代,还是不断有士大夫官僚和太学生上书言事。

这种上书言事,堪称“国家元气”。比如理宗时权相史嵩之,因父亲去世要离职服丧,他希望中止守制,继续专权。太学生群起上言,坚决反对,宋理宗对主管太学的官员徐元杰说:学校虽是正论,但“言之太甚”。徐元杰却强调“正论是国家元气”,现在正论就在学校,“要当保养一线之脉”。

不妨再举一例,宋神宗时对西夏用兵失利,神宗准备杀一转运使,宰相蔡确说:祖宗以来,从来没有杀士人的事情,想不到要从陛下开始。宋神宗犹豫好久后说:那就刺面发配。大臣章惇说:这还不如把他杀了。士可杀而不可辱,你刺了面不是羞辱他吗?神宗很生气:快意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得吗?章惇说:这样的快意事,还是不做为好。这件事充分说明在正常情况下,士大夫上书言事对政治的有力影响。

当然,上书言事的影响力还要取决于两种因素。首先是政治生态的影响。尤其是高宗朝,君主政体愈加独裁。高宗和秦桧君相联手,采取了两种高压措施:一是把知名的政治反对派,以及有反对派嫌疑的士大夫官僚,全部驱逐出朝廷;二是建立起被后代史家称为“前现代的思想统治手段”,完全不让你说话。这种高压政策,导致了两个严重后果:一是绝大多数的士大夫都不再参与政治讨论;一是体制内官僚道德普遍沦丧。在这种情势下,士大夫尽管还有上书言事者,但其针对性就相当有限,只能就那些没有政治敏感性的枝节问题隔靴搔痒。

其次是理学内敛自省的负面影响。确有一些士人拘泥古制而昧于政事,正如史家吕思勉毫不客气地批评所说:“外有强敌的压迫,最主要的事务,就是富国强兵,而宋儒却不能以全力贯注于此。”他们有些上书言事,不仅没能触及国计民生的大问题,还尽说些言不及义的老调子。在充分肯定宋代知识分子上书言事的积极作用时,也不应将其强调得太过完美,鲁迅指出的现象,唱些“和社会没有关系的老调子”,也确实存在的。

相比之前的汉唐和之后的明清,宋代的知识分子似乎风骨最盛,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虞云国:从秦汉到五代,因上书言事致死的士人数以百计。即便在唐代,被杖决朝堂的御史也大有人在。而且,宋代以前申诉言事的亢直士人,基本上属于个体行为,不像宋代那样形成一个阶层与群体。明清是黄仁宇所谓的第三帝国,彻底转向独裁。在明代,尽管仍不乏士大夫上书言事,但皇帝通过廷杖可以把你打个半死,或者直接毙命,士大夫官僚的人格尊严扫地以尽。及至清代,士大夫完全沦为汉族奴才。明清两代的政治生态,即便与南宋相比,也已不可同日而语。

宋代知识分子风骨之所以如此之盛,第一个原因就是基本国策的保护伞作用。任何时代,知识分子始终是思想自由的社会主体。陈寅恪推许“天水一朝思想最为自由”,而言论自由是思想自由的必要前提,不开杀戒的基本国策至少营造了相对宽容的政治空间。惟其如此,宋人在指责前代时就说,“待士大夫有礼,莫如本朝。”士大夫官僚完全可以正面与天子争是非曲直,这与宋代“不杀士大夫和上书言事人”的国策是分不开的

第二个原因就是相应健全的制度程序。在中国古代,宋代制度建设渐臻成熟,而且在统治思想上已达成共识:“天下之法,当与天下共之,有司守之以死,虽天子不得而私也。”宋代“台谏之法,远出前代”,有一整套堪称严密的制度与程序。言事官如果言事称职,有相应的迁转规则,提拔的力度、优待的程度是很高的。反之,如果“言事不合”,对皇帝旨意有所拂逆,一般也不贬谪,平调离职而已。最严重的不过是落一阶官,即少拿一级俸禄。由于宋代制度“未尝深罪言者”,因而“一事过举,议论蜂起,章奏交上,往往以死争之”,这在比较完善的宋代台谏制度下是司空见惯的。

第三个原因就是宋代士大夫阶层的形成及其自觉意识的崛起。宋代是文官政治,士大夫官僚就是中流砥柱,他们的政治要求和社会理想,必然自觉和强烈地投射到君主官僚政体里。尽管当时还是以君主政体为前提,但是士大夫官僚无不把自己看成是天下安危的担当者。范仲淹就说:“凡为官者,私罪不可有,公罪不可无。”这是宋代知识分子风骨要远盛于前代的一个根本原因。

话还得说回来,知识分子和国家政权的关系,始终是皮毛关系。中国知识分子对政治的兴趣历来是浓厚的,但他们的心态和行为,最终取决于现实的政治生态,特别是国家权力的运作状态。尽管总体来看,宋代赖有保护伞的存在,即便在南宋,知识分子的风骨仍相对存在。然而,“毛”毕竟附在国家权力的“皮”上。南宋以后,中国转向内在,政治生态恶化。在这种情况下,士大夫上书言事的实际效应比起北宋来明显衰减,而知识分子的风骨在实际上也呈现出不断下降的总体趋势。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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