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大约一般读者都会认为,这是李白惯用的夸张修辞手法,并非他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但是,我觉得,这个夸张的背后,是有其现实依据的。
唐代公认最忧国忧民的诗人杜甫,真正需要他忧愁的,其实没有李白多。仕途失意,政治理想幻灭,两个人不分伯仲。但是,在身世来历、婚姻家庭等方面,李白显然比杜甫郁闷得多:杜甫出身名门,家族谱系清晰可考,远祖有名垂靑史的儒将杜预,祖父杜审言则是天朝的著名诗人,父亲做过县令,母亲是当时望族清河崔氏的闺秀。
李白虽然自称王族之后,但实际上并无确证,他甚至可能是胡人。父亲“李客”,据说是由西域移居四川江油时看见李树而随口以“李”为姓氏,因为异族远来而取“客”为名。杜甫明媒正娶的是弘农杨氏,双方都是官宦之家,门第相当;婚后,夫妻生儿育女,患难与共,执手以至终老。李白有过四段婚姻,其中两次系并不光彩的入赘,妻子均是前朝宰相孙女,有一位刘氏,曾弃李白而去。李白一生复杂多变的婚姻经历中,屈辱、失恋、失婚的痛苦,他尝了个遍。因为出身不同,杜甫谋求功名仕进,可以按部就班地参加科举考试。而李白,只能通过非正常的途径,冀道士、公主举荐,寄希望于侥幸,于万一。
关于国家、百姓、时势的忧愁不可谓不重大,但是,那不像个人身世、家庭婚恋的烦恼那般来得具体实在,须臾无从逃避。这有如:和平天下容易,和睦邻里困难。我以为,杜甫的烦恼,多是可以直面的;李白的烦恼,则多是无法化解的。因此,李白更需要消愁。“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古朗月行》)。“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李白的愁,实在是太多,太大。(摘编自《澳门日报》文/亚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