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随着两路国军分别在相距很远的地方展开运动,对军阀部队的三面围攻正式开始。在东部,蒋击败了狗肉将军,并进至这个军阀的家乡山东省,抵达距该省主要港口城市青岛60英里的范围之内。由于担心自己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所获得的山东租界,日本旋即派兵介入,组建了一支6000人的卫戍部队。日本的行动引发了中国人的抗议和抵制,并且也使蒋成了民族英雄,尽管避免与装备精良的外国军队对抗成了他未来10年的一个模式。
西部400英里以外,70000人的武汉军队在佛徒将军唐生智的带领下越过崇山峻岭进入河南省。所向披靡的“钢铁劲旅”进行了一系列争夺铁路沿线城镇的恶战,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承受了巨大的损失。少帅决定退守宽阔的黄河以北,构筑坚固的防线,并以强大的炮兵火力阻止了国军的前进。很久以后,张学良说就是在这一时刻他开始厌倦了中国人的相互厮杀。即便如此,也正是在河南战役期间,他染上了严重的吸毒恶习。“我由于愤怒与领导一支军队的压力而吸食鸦片。”他在1992年的一次电视采访节目中说,“一位军医试图用一种针剂来帮助我摆脱毒瘾。最后,我摆脱了鸦片,却对这种药剂上了瘾。”这种药就是吗啡。张的毒瘾如此严重,以至于有人说他的臀部几乎找不到一块没有针眼儿的好皮肤。
基督徒将军并不急于加入战争,他的部队直到大批敌军被武汉的钢铁劲旅所吸引时才投入战斗。冯的骑兵实际上是沿着黄河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突入东北军后路,占领了铁路枢纽郑州。延宕的结果是,与武汉军队14000人的伤亡相比,他的部队只有40人伤亡。
当钢铁劲旅沿着铁路线一路打到河南省的时候,蒋表明了国民党两派之间的联合多么微不足道。5月中旬,他争取到了一个曾经与左翼结盟的将军,而此人此刻却在向武汉挺进。与此同时,右派攻占了南部的湖南激进的首府长沙。随着大批的军队外出作战以及左翼盟友在长沙的被击溃,武汉也变得岌岌可危了。但鲍罗廷又重施他在广州保卫孙中山时之故技,组织了一支以北伐军独立团的共产党领导为首的自卫部队,这支部队击溃了叛军,拯救了政府。
然而形势依旧危急。武汉的军队不但损失惨重,而且军官们也由于他们的土地被乡村左翼组织侵占的消息而变得离心离德。汪精卫及其同事们觉得修补他们与基督徒将军的关系的时机已经到来。6月中旬,一个包括有中国共产党人的代表团到达郑州。为了迎接他们,大块头的冯玉祥坐在一辆军用卡车的后面,他身穿一件普通士兵的军服,大声地咀嚼着一片面包。后来人们才知道,他先前乘一辆私人列车到达城市的郊区,然后又换乘了这辆卡车。此刻冯玉祥知道自己处于优势地位,并因而提出了苛刻的条件,为了争取到他,武汉代表团同意将他们的军队撤出河南省,让这个军阀统治这块65000平方英里的土地。冯还得到了取得战争的指挥权以及控制北方可能被征服的其他省份的承诺,同时还有一笔相当不错的金钱资助。
在会谈中,共产党人并未被告知,冯要求把俄国顾问赶回家,把中国共产党人排除在领导层之外,而汪和他的非共产党同僚也已经准备照此办理了。非激进的国民党党员们日益增加的不满以及不断恶化的经济问题正在使他们丧失对革命向左倾斜的信念。鲍罗廷的影响以及他的受保护人也日益遭到忌恨。与南京找到共同点的时机已经成熟,而与冯的联盟无疑会增加武汉方面与蒋打交道的筹码。但是仿佛是1926年在广州时与蒋对抗的重演,汪很快就发现他自己在战略上又棋输一着,而且也有了足够的理由理解为什么冯还有第二个绰号:背叛将军。
在听到郑州会议的消息两个星期后,蒋在其东部前线的另一个铁路枢纽站徐州,亲自安排了一次与这个军阀的会面。为了彰显自己为孙中山真正继承者的形象,蒋乘坐前面有这位医生巨幅画像的机车牵引。蒋身穿普通咔叽制服,在沿途的停靠站进行了讲演。“他的声音清晰而又得体,他的面孔睿智而又坚定,他看上去既机警又精力充沛。”一位丹麦记者如是报道。当这个记者和另外两个外国人看着车窗外的火车门上写着“让所有的帝国主义者见鬼去”的标语时,蒋对他们微笑着点头致意。在徐州的花园饭店,他在前往车站迎接冯之前,与广西的将军们举行了会议。国军的军官们着装整齐,蒋还安排了一支军乐队在站台上演奏。当火车进站时,广西的首领李宗仁回忆道:
我们没有看到车上有将军,只有一些穿着制服的侍者。显然知道我们在寻找谁的侍者们指了指列车后部通常被军队用来转运牲畜的货车车厢。通过一个开着的车门我们看到了一个高大健壮的士兵,穿着破旧的军服坐在地板上。当火车停下来时,他站起身来走下车厢。蒋是第一个向他走去的人,并且问道:“冯总司令在哪儿?”
这个像农民一样的士兵微笑着回答道:“我就是冯玉祥。”这令我们所有的人都十分意外!然后当冯与我们欢迎的人群一一握手时,乐队开始了奏乐。
就像他在卡车上对武汉代表团所作的表演一样,冯在旅途的大部分时间内都待在那节配备侍者的车厢,只是在快到徐州时才移到了后面。
虽然这位衣冠不整的军阀与整洁而冷漠的蒋在性格上迥然不同,但他们仍然可以看到共同的目的。不管对武汉代表团说过些什么,冯还是发布命令除去其控制区内所有的反蒋宣传画,表露了他的意图。这两个人之间还有一种个人的联系,就像蒋的儿子一样,冯的女儿也在莫斯科学习,而这两个年轻人已经开始在一起生活了。与莫斯科的进一步的联系则是由他们的一个同学提供的,此人回国后成了冯的顾问,他就是一个名叫邓小平的年轻的共产党人。
在为期四天的会谈中,这个军阀与国军的司令达成了协议:基督徒将军得到了每月200万元以及控制河南省的承诺。新闻记者亨利·米塞尔维茨在搭乘蒋的列车回南京的途中,观察到了这位将军对秘书们口头下达命令,以及他们用西式的刀叉、勺子吃火腿鸡蛋加面包果酱而且还有咖啡的正餐等细节。在旅行途中,蒋的助手宣读了一封冯致武汉的电报,内容以郑州达成的反共秘密协议为基础。它宣布道,激进分子已经钻到了党内并试图控制国民党。唯一的解决方案是让鲍罗廷立即回国,而愿意离开的武汉政权的成员也可以到国外去“休息”,唐生智将军则应该派遣军队与冯进行合作。“速决大计,早日实行。”电文最后说。
在争取到冯以后,蒋下达了对包括鲍罗廷在内的重要左翼人士的逮捕令——感觉到风向变化的邓小平离开了基督徒将军的兵营,去了共产党的统治区。在战场上,就像《字林西报》所说的那样,南京的军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向前挺进。他们的司令去了上海,并对商界进行了新的压榨——当地的富人被告知,除非他们立即付款,否则就会被视为亲日分子。7月,在这个城市举行的一个仪式上决定筹款为蒋铸造一个银质盾牌,上面镌刻着“众望所归”字样。在4月份的清洗中进行了合作的帮派首领被任命为顾问,并被授予荣誉少将的军衔。当南京建立起一个意欲以三年多的时间根除毒品的鸦片专卖局时,作为对政府筹款的回报,青帮的张啸林被任命为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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