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捞沙的日子

时间:2013-10-11 08:38来源:新华网 作者:赵元波 点击: 载入中...

捞沙

 

  七月放暑假的时候,是一年中雨水最多的时节。几家欢乐几家愁,有的人家是担心下雨出不了门做不了事,而我家却是最忙碌的日子,特别是雨晴之后。


  雨水多,村前的河里发洪水,把河头的沙子冲下来,我们一家人就一齐上阵到河里捞沙子,这是我们家最快乐的时候。


  那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父亲是筛沙的行家,冬天到河里筛旱沙,冬天河里的水很少,又不大下雨,甚至断流,父亲就拉着车子直接到河坝里筛沙。筛出来的沙子只能用来打砖墙,而盖平房搅板面的沙子,是要等到河里发洪水,直接在水里捞的沙子筛出来的才行的,价钱自然也比旱沙贵一些。父亲筛沙极其认真,从不以次充好,即使筛旱沙也从不靠近山脚,山脚有塌下来的土,不像有些人家,沙不够,贪图快,山土来凑,甚至有用旱沙来充河里捞起来搅拌沙来卖的,"好卖不过老母猪肉"是他们的口头禅。雨节来临,父亲就带领一家人在村前的河里捞沙。


  20年前村前的小河还没改直,弯弯曲曲的,"斗折蛇行",河头又是个采石场,一场暴雨过后,洪水就顺着河道汹涌而下,山洪咆哮着,像一群受惊的野马,狂奔而来,势不可当。


  一下雨,父母就开始了捞沙的准备工作:父亲买来细铁丝自己编筛子,母亲则把买来的粪箕在火里燎一下,燎掉新粪箕上的竹屑,再用布把粪箕的把手紧紧缠住,这样捞沙子时,手握着把手就很柔和,不刺手。


  我家捞沙占据了地理优势:放沙子的地方靠近路边,面积又大,足可以放10多方沙子,来买沙的拖拉机倒车方便,摆着上沙子时又不影响别的车子的通行,更具优势的是,我家捞沙子处离倒沙处有一个平台,离河面一米五高,捞沙的地方刚好是一个弯道,我家捞沙的平台就在弯道下,水流平稳,沙子容易沉下来,细沙又多,捞了沙后还不用趟水过河把沙倒到对岸去,只需在河底垫上几个沙袋,砌成30公分高的台阶,捞好沙后,站在台阶上就可以很轻松地把粪箕里的沙子倒到平台上,而别的那几家呢,就没有那么轻松了,捞了沙后,要趟过水流湍急河心去倒沙子,费劲又危险,况且在水上走,难免会有玻璃渣,踩到就麻烦大了。


  洪水过后的第二天,水位已降低了,是捞沙的大好时节,我们一家老早就起床了。"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河里早就有人在捞沙了。父母一人拿一只粪箕,裤脚卷过膝盖,捋起袖子,赤脚下了河,用脚探知水里的沙子,腰弯成弓形,两只手紧握粪箕的把手,粪箕和水面成90度的角,身子顺水往后移,估计粪箕里的沙子差不多要满了,顺水一提,出水面,就捞到了满满一粪箕沙子,提到平台边,倒入我和姐姐早已准备好的粪箕里,我和姐姐再把粪箕里的沙子转运到我家放沙的地方,这样一粪箕沙子就被捞了起来。不到半小时,就堆起了一堆,也让人大汗淋漓,腰酸背痛。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经过这么一番体力劳动,饭量大增,身体也格外地好,一般都不会生病,偶尔感冒,不用吃药,出一通汗就好了。


  趁大人们上岸休息时,我也拿起粪箕,像大人们一样赤脚下了河,脚一踩到河里,有种痒痒的感觉,像用痒痒挠挠脚底板一样,看来沙子挺细的,脚探到了沙子,赶紧把粪箕用手握住把手,插到水底,弓着腰,身子差不多和水面成直角,随着水流的方向慢慢往后移,一粪箕沙子就捞了上来。10多分钟后,就满脸大汗,汗水就像小虫子一样爬在脸上,眉毛上的汗珠像露珠。赶上炎热的晴天,脸上会有白色的盐汗,后背的衣服和肉几乎贴在一起。后来我看到有人在河里用铁锹捞沙,总觉得那不过是像在游戏,不如用粪箕捞过瘾,当把满满一粪箕沙子举过胸前往上到的时候,就像刘翔在奥运会上跨过110米跨栏获得冠军一样,非常过瘾。


  等河水逐渐小了的时候,捞沙也就结束了。每次发水捞沙的赢家就是我家,难怪多年以后,河改道,裁弯取直,河床铺了石板,河里没了沙子,我家捞沙的平台也成了英雄无用武之地--不起作用了,有人戏称:改河,像掏了父亲的护心油。说得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不过,父亲也已经老了,不必在河里捞沙了。


  看着捞上来的一大堆沙子,是父亲最高兴的时候,那有点泛出黑色的沙子是一家人劳动的结晶,是一家人的希望,他就拿了锹、筛子筛好沙在树底下抽着他的草烟在"守株待兔"--等待买主。筛出来的沙子,细的用来搅板面,粗的用来填路,都派上了用场。父亲说,从河里捞上来的沙子,跟山沙就是不一样,用来搅拌水泥平房的板面根本不会炸板,这话一点也不错,现在村里的几间平房就是用这种河沙来搅的板面,至今完好无损,非常结实。


  往事如烟,和父母捞沙的日子早已成为历史。和父母捞沙的日子锻炼了我强健的体魄,磨练了我的意志,让我拥有黝黑粗糙的皮肤,让我懂得"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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