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觉得没有意义了,因此决定不做透析,让老爷子自然地走。她很清楚,老爷子肯定不愿意以这种状态离开人世。“他是那么爱整洁、那么帅的一个老头儿,最后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个正形都没有,他能愿意吗?肯定不能。”而且他已经陷入昏迷,叫不醒了。
89岁那年入院做手术的时候,公公就已跟家人要求,他们必须告诉他所有的疾病,而且必须讲得特别透。他还说过,不要无谓的检查,他不愿意很痛苦地活着,并把医疗决定权交给凌锋。
家人的意见也都很一致。“我们家很开明,对这个问题都有共识。”凌锋说,“公公清醒的时候很享受他所有的一切,当他不能享受的时候,不想再这么拖了。尊重他本人的意愿就是最大的孝顺。”
2012年5月23日,凌锋做出了与当初陈希米同样的选择,放弃治疗。家人都在身边,老爷子走得无牵无挂,神态非常安详。
进协和医院的时候,公公就知道住进去是出不来了。他仔细地跟家人商量了身后事:不要举行追悼会,通知亲属举行遗体告别就行了。他还交代要树葬。
凌锋还帮公公实现他的遗愿,死后遗体全部做解剖,对医学有用的器官留下。虽然80岁以上的任何器官都不能用了,器官没捐献成,但他做了全身的解剖。病理解剖报告还是为医学提供了很多有意义的信息。
凌锋一家人只在家庭内部只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放了一个回顾老爷子生平的PPT,配了点音乐。除了家人,只请了公公病房的医生、护士。在最后的5个月里,医护人员都跟这个慈祥的老爷子成了好朋友。
遵照老爷子生前的意愿,凌锋直接把他的骨灰和先前早逝的婆婆的骨灰,合埋在树下,没用骨灰盒,这样才能如他生前所说,被树吸收。原本家人已经在屋前种好了一棵菩提树,因为老爷子觉得前面太闹腾,所以他们在后院重新种了一棵银杏。他们还曾把种好的树拍了照片,带到医院给老爷子过目。
在树下,家人摆放了一个小小的墓碑。墓碑上的文字,老爷子生前就有交待。老爷子喜欢花草,所以银杏树下,总有点点的小草花,橙的、黄的、白的三色。石牌就掩在花丛里,他们回家的时候,时不时要去看看,把墓碑擦一擦。
凌锋说:“在我们的心里头,有思念,但是没有悲伤。在他活着的时候,对他尽心尽孝,在他身后对他所有的意愿给予满足,身后仍然跟我们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一种很欣慰的事情。”
她还替老爷子在墓碑上面刻了一句墓志铭:“我们悄悄地来,也悄悄地走,留下一片绿,庇荫后人。”
这是凌锋对生死的理解,也是对两位老人一生的诠释。她已与丈夫有过很充分的详谈,他们都选择真到了临终的时候,不去做无谓的延长,也要“尊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