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朗诵腔

时间:2014-03-29 08:30来源:羊城晚报 作者:于坚 点击: 载入中...

花

 

  去大学里参加诗歌朗诵会,每个朗诵者都拖着声音,摇头晃脑,故意要把诗“朗”出来,“声情并茂”.


  “朗,明也。”(许慎《说文》)朗:明确,响亮。通过声音的表演,让诗响亮起来。


  朗诵无可厚非,但是明亮式的朗诵令所有的诗都是一个声音。在中国,这种“团支部式的诗朗诵”非常普及。我以为,诗的声誉被败坏,与那些做作的朗诵也有关系。作家王蒙说,“我最怕的是朗诵腔,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是的,同感!


  有一次朗诵会,那会堂是一个恐龙般的庞然大物,光彩夺目獠牙般犀利的舞台,猩红色的地毯、彩灯集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恢弘画面,中央排列着交响乐团。这场面像瓦格纳的歌剧一样镇压了每一个人,鸦雀无声,屏住呼吸。当时我正在感冒,拼命憋着气管不咳出来。


  一位女士像女高音歌唱家那样从左边飘到台上,她朗诵美国印第安诗人西蒙· 欧迪斯的诗,配乐诗朗诵!


  西蒙· 欧迪斯有着古铜色的皮肤,白发,戴绿松石耳坠,很像云南南方亚热带森林的酋长。中午的时候我们交谈过,他的声音深而缓慢,就像黑暗森林里传来的自言自语,来自落叶或者树枝。没有一丁点儿做作,地道的朴素,这种朴素只产生低调害羞的人。他出生在美国西部阿科玛地方的古老乡村,被称为原住民诗人。他有点不安,有点不知所措。如此豪华庞大的朗诵会,他恐怕是第一次见识。他的诗集叫做《看哪,那些唱歌的石头》。


  开始了,粉红色的演员做出那种即将抒情的表情,就抒情了,声调接近于吼,拖长每个句子的尾音,似乎每一句都加了个“啊--”.但她突然被西蒙· 欧迪斯驯服了,仿佛遇到阵雨,声音变得轻而湿润,就像过早生育而依然年青的祖母,当她念到:


  “一年春天我们


  在阿科马种下玉米


  我们播种了几次”


  这怎么“朗诵”?只能用说话的语气,她忽然说起话来了,这位女士的声音其实很悦耳。雷蒙· 欧迪斯的诗出现了,这些黑暗的石头令那辉煌夸耀、争奇斗艳的舞台瞬间黯然失色。仿佛被卸掉了,诗歌降临在林中空地。这是那次朗诵会的最后一首诗。


  索尔仁尼琴在一部关于他的纪录片里说:“我同意朗诵必要。但可能一首诗很平庸却‘他吟咏得多么好呵!’写在纸上的诗应当是未经作者吟诵我也能阅读并喜欢的诗。诗应由自身肯定。而有种说法,别在意诗文本是否值得一读,他朗诵得多么好呵!吼叫甚至美声唱法。但这不再是文学了,我不承认它。”

(责任编辑:陈冬梅)
>相关新闻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推荐内容
网站简介  |  保护隐私权  |  免责条款  |  广告服务  |  About Big northwest network  |  联系我们  |  版权声明
陇ICP备08000781号  Powered by 大西北网络 版权所有  建议使用IE8.0以上版本浏览器浏览
Copyright © 2010-2014 Dxbei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