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后做过广州市市长的林云陔(右)、刘纪文。图为1937年,林云陔出任国民政府审计部部长,刘纪文被任命为次长,两人在南京合影
林云陔在执掌广州市政建设期间筹建海珠大铁桥,后来主持开通仪式的已是广州特别市市长刘纪文
孙中山高度评价他“乃吾党革命德行之神圣” ;
胡汉民盛赞他“风格至高至上,生活勤俭笃实,处事刚毅敢为,为政不在多言”;
他深得广州市民的拥戴。在怀念这位清廉高官的同时,自当从中吸取教益,思考什么才是正确的为官之道——
1923年,初夏,晨早上班时间。广州府前路,树木掩映的市政府门前。随着渐行渐近的“笃、笃”蹄声,一匹高头大马被牵停在广州市政府大门之前,卫兵接过缰绳,举手敬礼。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踏着马蹬下地,还礼,径直进入市府大楼。他,就是时人称为“马上市长”的林云陔,放着政府配给的“雪佛兰”公务车不用,天天骑着自费购买的白马上班。有同僚询问“何以如此?”林市长笑语“锻炼身体”,实情是当年汽油紧缺,以节省公家资源。
孙中山先生倡导的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皇朝封建统治之后,在上世纪的1927年到1937年间,是民国时代广州安定繁荣的十年,其间三任广州市长的林云陔,建树良多,功不可没。
入“两广方言高等学堂”,习外语和科学
林云陔1883年出生于广东高州府信宜县水口镇大垌官岸村,高祖林廷式,曾任湖南益阳、衡阳等地知县,位高权重,廉洁奉公。林云陔少年丧母,随姑丈就读于茂名,深得家学相传,自小立志“克绍高祖箕裘”,以此为安身立命之本。幼年的私塾苦读,青少年的经史辞章研究,奠定了传统汉学的坚实基础,凝聚古人儒雅之风;成年后,深受孙中山民主革命思想的熏陶,与陆匡文、谭惠泉等在高州城组织“青年阅报社”,日后发展为南路反清革命活动中心。
1909年考入“两广方言高等学堂”,接受西式教育,学习外语和科学知识。“方言学堂”之说或会来自于张之洞,他认为:“知中而不知外,谓之聋瞽,不通西语,不识西文,不泽西书,人胜我而不信,人谋我而不闻,人规我而不纳,人吞我而不知,人残我而不见,非聋瞽而何哉?”这里所谓的“方言”,其实是外语,指日、英、法、德、俄五种外语。革命党人邹鲁、朱执信都在学堂任教,我国着名林业专家后来任教华南农学院的沈鹏飞,当年就是林云陔的同窗学友。这个从乡间私塾中走出的孺孺学子,因学了外语和科学知识扩展了视野,为他数年后留学美国打下语言基础。经由朱执信介绍,林云陔后来加入了中国同盟会。
1910年,林云陔参加朱执信领导的庚戌新军起义,次年3月29日再次参加黄花岗起义。在广州双门底租用詹同文笔店后屋,作为义军储藏转运枪支的暗藏机关,输送枪枝弹药。朱执信在进攻广东督署时受伤,翌晨由林云陔秘密护送撤离广州脱险。是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各省响应,林云陔奉命组织领导南路(广东的高州、雷州、廉江)义军,先到香港领取军械,再经江门秘赴高州,在鸿渐馆秘密开会,并担任义军总指挥,并做出三项决策:
一是由同盟会员林树巍率领“信宜冲锋队”(敢死队)首先发难;二是由民军防营黄元贞、张锦芳领军直迫高州城;三是策动新军干部投诚。起义获得成功,11月13日(农历九月廿三)军政府高州分府成立,林云陔被任命为分都督,遂以都督名义敦促南路各县革命党人继续讨伐清兵。
30万元缝夹袍,万死还随北伐师
1912年林云陔赴美国纽约舍利乔斯大学攻读法律政治,获硕士学位。
1919年离美返国,随孙中山到上海创办《建设》杂志(月刊)。《建设》杂志是中华革命党(同年10月改为中国国民党)在上海创办的理论刊物,孙中山撰《发刊词》,主要撰稿人有朱执信、廖仲恺、戴季陶、胡汉民、汪兆铭、吴敬恒、李煌嬴、林云陔等。共出2卷,每卷6期,到民国九年7月才停刊。
早在1918年,孙中山用英文撰写了《国际共同发展中国实业计划--补助世界战后整顿实业之方法》一文,吸引外国向中国投资。林云陔把上文编译为《实业计划》发表,开创我国近代经济建设理论先河。
1920年,他随孙中山回广东,任大元帅府秘书兼广东省教育会编译处主任。1922年陈炯明发动叛乱。林云陔统辖大本营金库,事发之日金库中存有港币30多万元,林云陔将这笔巨款缝在夹袍之中,随军沿小路北上,抵达韶关遇到粤军总司令许崇智,遂将夹袄脱下全数交出军饷。许崇智喜获巨款如雪中送炭,感激不尽,正欲开饭招待,林云陔匆匆告辞而去。途中饥肠辘辘小店用膳,结账之时才发现身无分文,幸得友人惠钞,免于尴尬,事后胡汉民有诗赞曰:“万死还随北伐师。”
三任广州市长,赢得政敌好评“廉洁自守”
1923年2月8日,林云陔被任命为广州市市长;1927年5月20日再任(当时称市政委员长);1928年1月7日第三次任广州市市长。位高权重如林云陔者,大可以像有些人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行贿买官图利者趋之若鹜,黄金白银、美酒佳人、华园豪宅,奉送于眼前而唯恐其不纳。林云陔为官三任始终不为所动,坚拒他人种种方式的“孝敬”,更没有任何“利用职务之便主动索要他人贿赂”的不良记录或者传闻。林云陔为人为官之品行端正,市民有目共睹,就连他的政敌、前任广东省政府主席陈铭枢,也能客观评价“林云陔尚有刚劲之气,且能廉洁自守”,其为官品行之端正,由此可见一斑。
林氏夫妇育有四子三女,分别取名“真、诚、明、正、直、仁、义”,夫人陆景贤随他一起生活,亲自操持家务,洗衣做饭,生活清苦如普通居民。家中只请有一名男性帮工,其余家务全由妻子料理,林市长在家也经常擦窗、洗地、修理单车。林夫人因操劳过度常感腰痛,脸色苍白,前往就医之时竟然被诊断为“营养不良”!医生劝告她要多吃鸡蛋多喝鸡汤,堂堂市长夫人竟至于此!当时的政要大官,多在家乡买田置地盖房,或者在国外留有存款。相形之下,足见林云陔高风亮节,言行一致,身体力行。
惜老怜贫,筹建广州贫民教养院
作为市长,要为广州人民做好事,其中之一就是惜老怜贫,筹建广州贫民教养院。
民国初年,广州市经济生活相对繁华安定。四乡居民涌入广州者众,自然少不了乞丐。老一辈的人追忆,当年乞儿遍地,为数之多谁也说不清楚,有人记得官方统计至少达到数千人之众。林云陔身为市长痛在心间,他说:“足迹所及,见夫鸠形鹄面之辈,三五成群,追逐行乞,以求日用啖粥之资,或则跪伏道旁,哀号求乞,夫广州市不少殷商巨户,缙绅善士,独令此少数无告之贫民冒寒风、曝烈日,求蔽衣藜羹而不可得,同为人类,而苦乐悬绝,若此岂善良市政所应有之现象?”林云陔草拟《倡议书》直言:“本委员长清夜扪心,诚觉惭愧,熟惟补救之法,惟有尽我能力所及,无论如何困难,应由市政府设立贫民教养院一所,将本市乞丐及无业游民概行收养,少壮者教之读书识字及各种工艺,年老及废养者则给以衣食,赡养其终身。”又下“军令状”着令市教育局、工务局、公安局、财政局联手拟订建设“贫民教养院”计划,限期克日交卷。凡事谋易行难,筹建计划首先遇到资金瓶颈。
1928年6月7日,市教育局拟出《贫民教养院组织章程草案》,经教育、公务、公安、财政四局联合讨论后提交市长。草案面面俱到,唯独不提资金来源,事缘当年财政状况捉襟见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谁都无把握筹措到启动资金20万元毫银。林云陔力主“办法总比困难多”,首先接收前清已有的“普济三院”,略施改造成为“广州贫民教养院”之雏形,开始收容社会乞儿。1929年11月1日,广州市贫教院正式成立,黄焕庭、梁元芳分任正副院长。两位院长四出募捐,成果颇丰,据报道“香港各大团体,素以慈善为怀,当仁不让,慷慨解囊。”1929年8月31日,港商郭仙洲受邀到院考察后,大加赞赏,深受感动,随之慷慨捐资百万,一举解决资金困难。1930年10月,“广州贫民教养院”在石牌正式挂牌落成。据院志记载,该院先后收容教养各式老少乞儿数千人,免其风餐露宿,施以各种教化,据说其中有的人离院之后,依靠自食其力成功做人。
提出把广州建成山水城市的初步构想
另据坊间传说,林云陔初任广州市长之时,因公晋京出差乘上海轮,为节省旅费坐三等客位。途中遇群盗行劫,林市长不动声色静观其变。有两贼轮番行劫到了他的铺位,大声审问“所从何业?”林云陔淡然答曰:“教书先生是也,身无长物,仅有盘缠若干,请尽取去。”想不到盗贼非但分毫不取,反而肃然起敬,转作保护模样。此时其他海盗全船搜劫一番后只嫌钱少,强令乘客集中船头,施刑威迫各人尽交身上财物;此二贼却高呼“此人乃在下亲属,不必搜身”,又密语愿共分赃物,聊表敬意。林云陔对曰:“教书薪俸足以糊口,不劳关照。汝等长此以往,终非善策,还望改邪归正,择业做人。”两贼闻言,五内感铭,泪流满面。同朝为官,有贪污腐败者闻此传说,自惭形秽,尽日不忘。
据《广州市志》记载,林云陔在执掌广州市政建设期间,力主修建广州市府大楼、提出把广州建成山水城市的初步构想、小市街及四牌楼开辟马路、六脉渠彻底改造、全面疏通下水道、修整街道路面、兴办医院、增设小学、在北较场兴建高等法院监狱、全市开通自动电话4000门、重修镇海楼、筹建海珠大铁桥以及筹建广州市立中山图书馆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