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彩陶文化研究滞后
青海是彩陶的王国,柳湾又是彩陶的故乡。柳湾墓地是湟水流域延续时间最长的一处史前文化遗存,数以万计的精美陶器物的面世,充分展示了无与伦比的发达的彩陶工艺技术。柳湾出土的彩陶文物数量众多、造型奇特、纹饰繁缛、图案精美,对研究西部史前文明,对研究甘青地区原始文化的起源和传承、内涵和特征以及祖先们的生产、生活、信仰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重要资料。
但是,就目前的实际情形看来,我们对彩陶的研究,不论从广度还是深度方面,还未达到应有的水平;尤其将彩陶作为一项重要的地方文化资源加以开发利用还远远不够。除了一般性的介绍文字和图片资料、画册以及一些散见于报刊的论文以外,到目前为止,我省还没有举办过彩陶文化研讨方面层次和水平较高的专题研讨会。尽管河湟一带是彩陶的故乡,但是,研究中心却在甘肃、陕西及其他地方。青海虽有研究成果,在向外界推广和展示方面却寥寥无几。甘肃的民间组织和专业机构在彩陶艺术的研究方面很活跃,而我省在不久前才成立了民间的彩陶文化研究团体。可以说,我们并没有争得彩陶文化研究的话语权和主导权。由于研究工作的滞后,对彩陶,人们从更为宽广的层面上还未形成比较明确的文化意识。
因此,通过市场运作的手段,打造彩陶文化品牌,形成文化产业链,开发它的潜在价值,使彩陶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充分得到体现,还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做许多实际工作。《青海彩陶收藏与鉴赏》一书的出版发行,正是在人们的渴望和期待的目光中问世的,也使彩陶的收藏与研究,在以往发掘和研究的基础上具有了某种整合的意义。
彩陶蛙纹蕴含的奥秘
彩陶艺术对生命符号的寓意和象征,还显现在许多神秘的纹饰图案和描绘的动物形象画面。张建青先生在对彩陶的蛙纹符号解说中,发表了这样的见解:“蛙纹最早出现在仰韶文化早期的半坡类型、马家窑文化各类型彩陶以及齐家文化彩陶中,各种变化的蛙纹近百种并沿袭三千年之久……蛙纹的寓意可能是先民们希望将青蛙的超强繁衍能力传递到本氏族妇女身上,并实行一种模仿性巫术,将蛙作为生殖神,进行图腾崇拜,最后使蛙纹的符号成为神的符号。”
我认为,对作者提出的蛙纹所表达的生命的生殖崇拜、女神崇拜等命题,我们应该结合有关彩陶所提供的史前文化信息以及人类学、民俗学等相关资料,从一个更为广阔的视角领域进一步深入考察,破解先民们在他们绘上去的这些纹饰中,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奥秘?
其实,马家窑彩陶的蛙纹符号,早已引起不少学者的兴趣。杨堃先生就认为,“娲”与“蛙”同义同音,女娲是蛙图腾氏族部落的女氏族长。何星亮在《中国图腾文化》一书中也认为,所谓“女娲”就是“雌蛙”,而雌蛙大概原是某部落的图腾,后来图腾演变为神,“雌蛙”也就演变为“女娲”了。这些论述,“蛙”都与“娲”有关。蛙的繁殖能力很强,产子繁多。蛙生四肢,将其竖立,形状似人,有的学者认为,女娲是蛙的人格化。在原始社会,由于人类的生存条件恶劣,存活率低,寿命又短,于是,先民为了后代的兴旺,崇拜生殖力强的动物,由此形成的信仰和习俗,集中体现在他们的图腾物——女娲这一人格化了的创世之神和繁殖之神身上;表现在他们的彩陶上,就是大量的蛙纹图案或者青蛙形象的绘制。
张建青先生在阐释这些陶器的文化内涵时,既有必要的和可行性的论证,也有大胆的分析推测和更为广义的拓展。在对彩陶纹饰的考证中,还注意到了蛙纹图案的神性象征与农业生产的关系。他推断马家窑文化马厂类型的有些蛙纹造型图案可能是神人日夜保护着农田(细网纹提示农田),同时也保护着水源,以防天灾,寓意有神人保护会风调雨顺,同时对神人的男性生殖崇拜,能让氏族人丁兴旺。这些图文结合的介绍中,我们又了解到了蛙作为图腾,它还是一位农田的保护神。蛙主雨水,古人有求雨祭蛙的习俗。蛙又是益虫,专吃害虫,保护农作物。因而,蛙的形象,不仅在彩陶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同时,作为被崇拜的图腾,在民间至今还有神圣色彩的蛙舞表演。
张建青先生在前言中谈道:“当我们目睹和触摸祖先们精心制作的彩陶时,彩陶的生命又显现了,它们以大量的信息默默无言地与后人进行着超越时空的沟通。”同时,他还说道:“要想了解史前彩陶纹饰的含义,就必须探索创作彩陶的远古先民的巫师与制陶艺人的精神文化。”诚哉斯言!
泥土·彩陶·人类
读《青海彩陶收藏与鉴赏》,我们会感受到彩陶所透出的史前文化信息的浓烈,彩陶艺术内涵的丰富、外延的宽阔。其中,给我感受较深的是,张建青先生从最普通的彩陶制作原料——泥土入手,解读生命的存在和意义。诚如他所说的那样:“传说上帝用泥土创造了人类,人类便从此生活在泥土之上,也从此再也离不开泥土,生生不息地在泥土上劳作,从泥土中获得生存所需要的必需品。这就是说,生命是从泥土中来,又从泥土中获得生存。从这个意义上讲,人类和彩陶的发生都来自于泥土。”我认为,这是对人类及史前文明的起源最接近其本原的道说。
这种将人类的来历与泥土结合起来的说法,与彩陶的制作和彩陶在史前人们的生活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有着直接的关系。彩陶产生之后,陶器不仅丰富了人类使用生产和生活用具的内容,而且增强了人类生活的稳定性。先民用陶器取水、储水、储粮、煮食物,这对扩大人类生活和生产的能力与范围,改善先民的生活条件,以及增强人类体质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不仅如此,彩陶显现着先民们的创造精神,凝聚着先民们的宗教情感和审美意识,有些绘有动植物图案、或者人体形象的陶器,是先民的图腾崇拜物,还有的陶器曾被奉为宗教祭祀的礼器。在原始人类的心目中,陶器是有生命、有灵气的。于是,将人类的起源与制作陶器的泥土联系起来,再也自然不过了。原始人类把人的生命体与制作陶器相类比,从而产生联想,将生命的起源加以超凡脱俗的解释,是符合原始思维观念的。人类学的考察资料表明,原始社会的群婚制时代,人们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同一个部落里的每个女性都可以成为孩子的母亲,并且都要承担抚养孩子的义务。在制作陶器的作坊里,一个小孩向她的妈妈问道:妈妈,我是谁的孩子,谁生下来的?她妈妈一边烧制陶器,一边回答:你是用泥巴捏出来的,是一个叫女娲娘娘的神拿泥巴造出来的。这是母亲对孩子的回答,也是关于人类起源的神话。以前,我们对神话的解释,只强调了原始人类思维的幼稚和天真的一面,而忽略了神话产生的现实生活条件。如果从彩陶的制作及其所蕴含的文化层面来考察,人类起源的神话不仅奇特浪漫,并且有它产生的现实生活依据。神话的解释,超出了一般的生理学现象,使人的生命的起源与先民们奉为神圣的发明——彩陶联系在一起,与人类的伟大创造精神联系在一起,与先民们崇拜的创造女神女娲联系在一起。从而使生命的产生和存在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寓意和象征。
女娲是人文始祖。女娲抟黄土造人,她也肯定是一位制造彩陶的专家。关于对她的最早崇拜,关于女娲创世神话的开始流行,应该与祖国西部的黄土高原,与彩陶大量出土的河湟一带的早期人类活动,有着密切的联系。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