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珠江边曾出现鳞次栉比的外销瓷加工场
这是一只生产于乾隆时期的外销瓷茶杯(上图),最近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提布隆市一大户人家处理财产时收集到的,该户人家祖上喜欢收集中国各时期的茶杯。
这只高7.6cm、口径6cm、底径3.5cm的茶杯,外壁釉饰着各种彩色图案。杯子的图饰设计分为大小两片开光,小片开光绘画花鸟;大片开光描绘一个传统中式家庭的一对夫妇正谈笑风生,旁边有女仆、男童,背后是山水森林和教堂。
比较特别的是,男主人和男童都佩戴金耳饰,但清代男士没有佩戴耳饰的习俗,当时的外销瓷也没有这种样式,想必是按欧洲顾客要求特别订制的。
这只茶杯还有一个罕见之处,把手是用铜制成的,用铜铆钉铆合在瓷器茶杯上,非常严密结实。虽然经年累月使用,时过二百多年,铆合处不松动、不渗水,牢固如初。这个把手,也是按顾客的要求而加装上去的。铜把手造型优美,做工考究,用白藤裹绕。
这个茶杯背后,涉及广州当年一段制作外销瓷的兴旺历史。
清乾隆年间,欧洲主要国家先后在广州设立贸易站点,当时最大宗的贸易是陶瓷、生丝、茶叶等。为了方便交易,与洋商相对,1720年广州商人首先在十三行自发组织了一个公行专营瓷器。
每年,国外商人在欧洲拿了订货单,乘坐帆船,在八九月间到达广州,把订货单交给专营瓷器、生丝和茶叶的洋行备货,上年度订下的货物此时开始装船。有时候商人会随着欧洲的流行时尚而修改上年度所订货物,这时会在广州采取临时补救措施。
随着外贸不断发展,在广州珠江沿岸专门承接欧洲订货业务的门店越来越多,广东商人按照洋商指定的种类、造型、式样、工期与其进行详细的约定。
瓷器订单确定后,便马上交去景德镇瓷厂安排生产,陶工和画师需要用几个月时间完成,赶在来年八月外商船只到岸前运抵广州,通常洋商在每年一月初季候风到达前就要离开广州。
然而,景德镇与广州之间路途遥远,又有山水之隔,不仅交货时间漫长,途中还难免出现破损,而纹样风格走形的情况更是层出不穷,弊端日显。
于是,广东行商们凭借着销售渠道上的优势,很快介入生产领域,他们雇佣工人、培训画工,将景德镇烧制好的白瓷胎运至珠江口,拿到订单后就地进行彩绘和二次加工。这样一来,不但交货日期大大提前,路途损耗减少以及绘图质量大幅提高。这种生产模式不久便流行开来,一时间广东珠江沿岸陶瓷工场鳞次栉比。在工场中,一些技术变革也在无声地进行着。
变革首先是从设计开始。瓷器图案已经不再拘泥于传统的五福捧寿、太平有象、马上封侯了,在街头商铺中陈列得更多的是圣经故事、君主头像、西洋风情。这种变化不光是来源于欧洲商人提供的图案,更有中国商人对于欧洲人消费心理的揣摩。尽管广州的华人中还没有几个能弄懂耶稣与圣母的关系,但是大多数中国画工们已经像模像样地画起了西洋画,在技法上开始以西方所习惯的曲线来表达纹案之美。
1769年一位名为威廉·希基的美国旅行者参观了位于广州珠江南岸的广彩加工场,他的游记中描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在一间长厅里,约二百人正在忙着描绘瓷器上的图案,并润饰各种装饰,有老年工人,也有六七岁的童工,而这种工厂当时在广州还有一百多个。”当时,在广州从事手绘劳作的就有两万人,这个数字在那个以农为本的时代中是惊人的。
一时间,广彩瓷以其物美价廉的特性在国际上大为热销,成为中国瓷在欧洲人心目中的最好品牌。
当年的广州,还有一类很普遍的瓷器加工行业,例如在瓷器上绘画、写字(即广彩)、修补、凿字等。旧时瓷器破裂了不会扔掉,而是请人修补后继续用,工匠用金刚钻在瓷器中钻洞打孔,用铜铆钉固牢后就可以再用,修补的形式和方法多种多样,有时是专门店铺,也有挑着担子穿街过巷揽活的,还有下乡服务的。这种工匠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只能偶然遇到一两个,而现今这种工艺绝迹了。
据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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