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柯察金剧照
中年以上的读者几乎无人不熟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书,几乎无人不知晓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的生平、经历,此文告诉我们:实际情况与我们所熟知的不完全一样。
今日俄罗斯和乌克兰,《钢铁》被定位为有严重错误的作品而遭广大读者冷落。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以下简称《钢铁》)一书在我国曾是风行一时的“红色经典”。年轻时,我曾不止一遍地读它,并为书中许多动人情节和名言警句感动。作者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说:“我在这本书里讲的完全是自己的生平”,“书中对真实性所抱的态度是严肃的”。(《奥斯特洛夫斯基两卷集》,中国青年出版社1956年版)长期以来,人们一直相信:《钢铁》中的保尔·柯察金就是奥斯特洛夫斯基,书中所描写的一切是完全真实的。
至今还记得:保尔出生于穷苦家庭,当过司炉工,在哥哥阿尔青的影响下参加革命,入团入党,参加红军,在战场上受重伤;复员后参加过“契卡”工作,担任地区共青团的领导;由于劳累过度和旧伤复发,全身瘫痪,双目失明,又以惊人的毅力在病榻上进行创作……他一生经历过3次爱情:初恋情人冬妮娅,一个青春焕发的少女,后来成了“酸臭的”阔太太;第二次和丽达的友情因偶然误会而中断;瘫痪后和“忠诚的同志”达娅度过最后年月。
两个“保尔”?
不久前,一位俄罗斯专家朋友给我寄来他翻译的一份资料——记者斯维特兰娜·萨莫捷洛娃写的《重铸的生平》,刊载于2006年11月26日的《莫斯科共青团员报》。这篇通讯记述了作者对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外甥女——加林娜·瓦西列夫娜·奥斯特洛夫斯卡娅的一次采访。加林娜的妈妈叶卡捷琳娜是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姐姐,也是他晚年病中的“护理保姆”,对其情况非常熟悉。女儿从妈妈那里了解到舅舅的有关情况,给读者提供了许多前所未闻的信息。
根据加林娜的回忆:
——奥斯特洛夫斯基“出生于军人家庭。父亲阿历克赛·伊万诺维奇参加过巴尔干战争,在战斗中表现英勇,曾被授予两枚格奥尔基耶夫斯基十字勋章。妈妈奥尔加·奥西波夫娜出生于一个捷克林业局主任的家庭,是一个非凡的女性,会讲6种语言,而且写过诗……(尼古拉)根本谈不上是出生于无产阶级家庭”。
——“尼古拉(在《钢铁》中)把自己的哥哥德米特里(即书中的阿尔青)加以美化了”,“哥哥童年时在尼古拉心目中是有很高威望的,但是很快他们就交换了角色。长大以后,意志坚强、性格直率的尼古拉扮演了大哥的角色”,“舅舅是个温柔的人,不希望闹事。看到有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他总是力图躲在一旁”。
——“柳博芙·鲍利谢维奇(冬妮娅原型)是一位非常平易近人的、谦虚的女性”。她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思想进步,十月革命后“拥护苏维埃政权,当了一名教师,丈夫遭到了镇压,再也没有嫁人”。她很珍惜和“保尔”的一段感情,“保尔”去世后,曾专程看望加林娜一家。
——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忠诚的同志(妻子达娅)在结婚后没过几年就离开了他”,后来“嫁给了他(即尼古拉)的亲哥哥德米特里”,“姐姐叶卡捷琳娜成了他(尼古拉)的护理保姆”。
更使我感到惊奇的是加林娜下面的几段话:
——“不久前从档案材料中发现,奥斯特洛夫斯基曾受过法庭的审判。在内战年代,他曾拒绝参加对白军的射击,也反对‘肃反’运动”。
——“妈妈不止一次地说过,他(尼古拉)在朋友面前经常承认说:‘我们所建立的,与我们为之奋斗的完全两样……’”
——“我有机会同他的朋友阿纳托里??索尔达托夫谈过一次话,阿纳托里承认说:如果科利亚(尼古拉的昵称)不是在1936年去世,稍后一些时间就会有人‘帮助’他离开人世”。
读完这篇访问记,我受到很大的震撼,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两个“保尔”:
一个是我过去了解到的“保尔”——《钢铁》一书中的“保尔”——对布尔什维克党无限忠诚,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工作中奋不顾身,瘫痪后顽强从事写作……他曾经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另一个是今天我了解到的“保尔”——一个有理想、有良知、能辨别是非的真正革命者,不仅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工作中奋不顾身,而且敢于抵制党的错误路线和政策,在晚年进行了深刻反思。他同样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无疑,后一个“保尔”“重铸”了他的生平,极大地扩展和提升了他的思想、道德和人生境界,更加值得我崇敬和学习。
“保尔”最终妥协,按照“指示”将书重写从奥斯特洛夫斯基外甥女的回忆中可以看到,“保尔”的一生充满着矛盾:他参加红军,却“拒绝参加对白军的射击”;他从事“契卡”工作,可又反对“肃反”。加林娜没有说明,奥斯特洛夫斯基是在什么场合下“拒绝参加对白军的射击”的。这给人们留下了想象的空间。
人们分析说:“保尔”在战场上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他的额部中了子弹,险些丢掉性命,在战场上,他是不可能“拒绝参加对白军的射击”的,只能是战场外的其他场合。那是什么样的场合?
1918年9月5日,苏联“人民委员会”公布《关于红色恐怖的决议》。《决议》中指出:“在目前的形势下,以恐怖方法来保障后方的安全,是绝对必要的……必须采用将阶级敌人送往集中营,实行隔离的方法,来防止他们对苏维埃共和国的侵害;必须将所有与白卫组织、阴谋和叛乱活动有关的人予以枪決。”根据这一《决议》,1917—1918年有100万人被处决。
奥斯特洛夫斯基很可能参加了这期间红军对战俘或“与白卫组织等有关的人”的镇压活动。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他“拒绝参加对白军的射击”,因而受到法庭的审判。
同样,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参加“契卡”工作期间,也可能目睹了“肃反”中的许多荒唐残暴的事情,激发了他的天良,因而反对“肃反”。对此,加林娜解释说:“朋友们知道舅舅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容忍镇压。人们在夜间把舅舅的许多好朋友、那些在战斗中经受过考验的共产党员给抓走了。索尔达托夫本人在战争前的几年里是莫斯科—伏尔加运河建设工段主任。直到他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不能忘记他度过的那些无眠之夜,在那些日子里他总是在床底下放着一个收拾好的小箱子,以备在夜里随时遭逮捕。”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