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我从部队转业回乡之前,面对书柜里数百本各类书籍犯了愁:弃之不忍,带回不易。最后咬咬牙,除了肩扛手提一部分外,其余的都通过邮局寄回了家。
这些书,有的是我当兵时从家乡带来的,更多的则是我在十多年军旅生涯中陆续从各地"淘"来的。
与转业时经历相同的是,我在当兵临行的前一天晚上,也同样为家中的几十本我心爱的书籍的去留而颇费周折。家人的意见是,带的东西已经够多,不要再添负累;而我却坚持要将它们全部带到部队。但怎样带却又成了另一个难题,因为所有的行囊均已"满员",哪里还能再挤下这几十本砖头一样的家伙!最后,还是邻家一位曾当过兵的大哥有办法,将书分成几部分,分别码放在叠成三折的军被里,外面用背包带扎紧,--牢固自然十分牢固,但背在背上沉甸甸的,让人有些不堪重负。在火车站登车时,我就曾因此脚下一飘,差点从车门摔到地下。
最狼狈的一次要数那回拉练到外地去驻训。
因为是新兵,暂时还没有稳定的住处,一旦外出行军,个人所有的"家当"就必须随身携带。我的那些刚"解放"不久的书籍,就又被我重新打入背包,随军远行。部队出发的那天凌晨不巧是个雨雪天气,我全副武装已经够呛,再加上这些书的负担,一路上的苦楚自不必细说。我只记得当那天晚上到达宿营地时,我一跤摔在泥水里,半天都没能爬起来,两肩和后背酸痛难忍,足足过了一个多星期,才算恢复"元气".
前些年因为工作关系,我曾经跟随部队首长到过许多地方。每到一地,我都要抽空到当地的书店转转,时有惊喜发现。比如一些心仪已久的读物,有时在大都市里遍寻无着,但在某个不起眼小城的书店里,常常会与它们不期而遇。它们黯然地躺在寂寞的一隅,静静地谛听和等待知音者到访的脚步……每逢此时,我总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小心拂去它们满面灰尘,装入行囊--我的藏书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通过此法采撷而来。
寂寞的已故青年散文作家苇岸的名字,也许并不为更多的人们所熟知,他倾其一生所留下的文字,也不过20来万字。但就是那部名为《太阳升起以后》的散文作品集,曾经让我魂牵梦萦,在南京城的大小书店遍寻无着。在我看来,《太阳升起以后》所蕴涵的土地般深厚和朴素的文风,以及所具有的童话般天真无邪的艺术品格,远比当下许多所谓的当红作家的"畅销书"更能给人以阅读的喜悦和教化的力量。前几年夏天,我到某地一个小城办事,顺便拐进那里的书店看看,一眼就瞥见那部薄薄的《太阳升起以后》。那一刻,我恍若有了故友重逢般的惊喜与亲切……
一晃,从部队转业回乡已经好几个年头了。随着工作环境的改变,我感到,自己身上的一些东西似乎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但有一种"怪癖"却丝毫没变,那就是但凡出门,一路必定是满背书香,负笈而归……静夜读书之余,我常常在想:生活中只要多了一缕书香,也许就能减少一些猥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