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写过一篇叫《老就老吧》的文章。该文刊登后,有位同年老友对我说:“我出个题目,你再写一篇。”我问什么题目,他说:“就叫《死就死吧》。”因这个题目太过于敏感和刺激,也容易让人产生以为生命已临绝境的误解,故迟迟不敢动笔。
前不久,我们大学同学有一次聚会,从走出大学校门踏入社会到今天,不知不觉间已过去四十多年了,我的同窗学友今天都已退休了,虽然有的退休后仍从事一些巡视、调研之类的工作,但离原来掌控的权力已渐行渐远。不管当年女同学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还是男同学们的“梦中情人”而今都老了,虽然有的男士眼下大腹便便、一副官相和老板相,有的女士珠光宝气,宛如贵妇人,但不论如何,也难掩岁月无情地留给自己的风霜和苍老。毕竟,内心的青涩可以保留,但外形上的青春是无法存续的,特别是那些分别四十多年未曾一见的同学,此次相见皆有一种“笑问同学你是谁?”的慨叹。而其中最令我们嘘唏叹息的是:我们这届同学当中已有几位先后离我们而去,到天堂报到去了,因此,大家的话题自然聚集到生命这一议题上来,当然也就不能“死就死吧”了。
有人说,人的寿命是命运早安排好的,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因人生下来就受遗传基因的影响,基因可以决定寿命的长短,但后来由于饮食习惯、生活环境、工作条件、心理素质的影响而使基因变异,让人减寿。
如果说,从参加工作到退休前的几十年,生命就像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轻舟,处于搏击状态,那么退休后,生命就像一艘游艇在舒缓的流溪中慢慢流动了。一个人,能够工作到退休,安全着陆,已是上帝赐给的福气。退休了,原来当官的不用再为官场上的潜规则呕心沥血,不再为各种升迁和政绩绞尽脑汁,不用为同僚的暗算和排斥夜不能寐。不当官的也不用再看上司的脸色行事,不用为怕迟到赶车而疲于奔命,不用因同事的妒嫉和陷害而处处设防。更不怕各式各样的“小鞋”和“帽子”。
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只要不是丧失道德良知的事、只要不是影响身体健康的事,一切皆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这种生活自由,心灵放任的生命质量是任何金钱财富所无法拥有的。
当然,退休了,离生命的终结也进入倒计时了,生命之泉也日臻干枯了,然而恰恰是这种对生命的敬畏和忧患,才更应该善待生命。
善待生命,就是不要为难自己,就是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就是不要做自己力不从心的事。
善待生命,就是把追求优质的生存状态当作晚年的人生目标。
一句话,就是过好生命的每一天。如何过好每一天?各有各的过法,但共识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持开朗、乐观、宽容的心态,寻找生活中的快乐点。
譬如说,有人把退休后发挥“余热”当作人生的乐趣,这当然很好,但没有地方去发挥余热,自己也没有余热可发挥,那么过一下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用失落。别人也不会说你活得没意义,反之则是对生命的不敬。有人把爱好书画当作快乐,既如此,你也可以大书特书,如果由于你的努力,不经意间成了画家、书法家,得到社会的认可,你也无需把那些看得过重,几十年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滚滚红尘中功名利禄也如过眼云烟,又何必让生命被这些世俗的名利所纠缠。我有位同年老友,喜欢书画,退休后,求名心切,今天参加这个展,明年参加那个展,今天到这里“挥毫”,明天到那里“泼墨”,整天处于亢奋之中,比上班还忙,终于倒在画室,从此卧床不起……
这么说,是不是提倡一种消极避世的生活价值观,非也!有句流行语说得很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精彩是说明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对你还有诱惑力,无奈是由于你身体和年龄的关系,很多东西你已无法得到。
既然这样,你不妨重新定位你人生晚年的坐标,调整生活的角度,既与时俱进,又随遇而安,顺其自然,让生命健康、安稳地走到它应有的尽头,这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