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迪米特里·迪米特里耶维奇·肖斯塔科维奇(Дмитрий·Дмитриевич·Шостакович,1906年9月25日-1975年8月9日),原苏联时期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20世纪世界着名作曲家之一;生于圣彼得堡,1919-1925年在彼得堡音乐学院学习钢琴与作曲;1923、1925年先后毕业,以第1交响曲而成名;1927年在肖邦钢琴比赛中获奖;卫国战争中所创作的第7交响曲享誉世界;1957、1962年先后因第10、13交响曲引起争论;1960年加入苏联共产党;其主要作品还有小提琴协奏曲、钢琴协奏曲、大提琴协奏曲以及大量室内乐等;1975年在莫斯科去世。
卫国战争时,当局决定《国际歌》不再作为苏联国歌。一是歌词不合适,“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二是《国际歌》是外国作品——法国的,怎能用来做国歌呢?因此,他们匆忙地拼凑了新歌词交给作曲家。
斯大林命令由哈恰图良和我合写一首国歌。这个主意愚蠢之至。哈恰图良和我风格不同,工作方法也不同,气质也不同。何况有谁愿意在作曲家集体农庄里干活?但是我们不得不服从。
不管怎样,我们终于把两支国歌合成了一首堪称艺术之奇的曲子。旋律是我的,副歌是他的。在配器上我们差一点吵起来。要把两个人的配器捏在一起本来就是蠢事。要么用他的,要么用我的,那就会快一些,要是只由一个人去写,签上两个人的名字,那就更快当。但我们两人谁都不愿意干。
我想起当年我和姐妹们都想逃避家务事的时候常玩的猜枚游戏。我叫哈恰图良猜我的哪只手里握着一根火柴棍。哈恰图良猜对了,我只好写配器。
共有5首曲子参加决赛:亚历山德罗夫一首,格鲁吉亚作曲家伊奥纳·杜斯基亚一首,哈恰图良一首,我一首,哈恰图良和我合作的一首。
亚历山德罗夫写的那首当时叫《党歌》。斯大林让他们用慢一些的速度唱――像颂歌那样。听完后,斯大林说它是“战舰般的歌”,还给它起了个新名字――《布尔什维克党歌》。
评比继续进行。当台上的声响终于停止时,哈恰图良和我被引到包厢去见斯大林。斯大林就国歌应当是怎样的问题作了深刻讲话。那是典型的斯大林的陈词滥调,我连记都记不住。
突然,枯燥的谈话起了一个危险的转折,斯大林想要表现他很懂配器。显然有人向他报告过亚历山德罗夫的曲子不是他自己写的配器,而是由一个职业改编者写的。很多参加比赛的人也是这样做的,有好几十首国歌的配器是出自同一个经验丰富的行家之手。在这一点上哈恰图良和我是光荣的少数,因为我们是自己写的配器。
一开始,斯大林问亚历山德罗夫为什么他的歌改编得这么差。亚历山德罗夫做梦也没料到这个――与斯大林谈配器。“战舰般的歌”的作者脸色发紫,惊恐万分。可这也正是一个人暴露内心的时刻,亚历山德罗夫为了保护自己,把责任推给了改编者。
斯大林对亚历山德罗夫凄惨的辩白感兴趣,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兴趣。注意到了这一点,亚历山德罗夫愈发添油加醋起来。可怜的改编者成了一个破坏分子,他似乎有意把亚历山德罗夫的歌改编得乱七八糟。
我再也忍不住了,这种卑鄙的表演可能使改编者无缘无故地送命。于是我说,改编者是个优秀的专业工作者,责备他是不公平的。斯大林对谈话中出现这个转折显然感到意外,不过至少他没有打断我的话。
斯大林问我们大家最喜爱哪首国歌,他也问了我。我决定不提我的那首和哈恰图良的那首以及我们合写的那首。亚历山德罗夫的歌我很不喜欢。这样,5首候选歌曲中只剩下一首了――伊奥纳·杜斯基亚的那一首。所以,我说这一首最好,但是我补充说它不容易记住,尽管杜斯基亚是格鲁吉亚人。
评判专家显然认为哈恰图良和我合写的这首最好,但副歌需要作少许修改。他问我们需要多少时间,我说5个小时。其实,我们5分钟就能弄好,不过如果我说我们当时就能在这里改好,似乎不妥。所以当我看到我的答复使斯大林很生气的时候我是多么惊讶。
斯大林一定想:国歌是国家大事,肖斯塔科维奇居然说他只要5小时就能改好,这不严肃。
这再一次证明斯大林对作曲一无所知。只要稍微懂得一点作曲,就不会对我的估计感到奇怪。
哈恰图良和我落选了。哈恰图良后来怪我轻浮,他说假如我要求至少一个月的时间的话,我们就胜了。也许他是对的。
最后,亚历山德罗夫的歌被宣布为国歌。但这首歌并不走运――歌词成问题了。在后来,让人们唱“斯大林培育了我们”成了蠢事,当局已经正式宣布他并没有培育任何人,相反倒是毁了千百万人。人们不再唱歌词,只哼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