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武威马踏飞燕雕塑
马是驯化历史悠久的家养动物,4000年前就与人类相伴。它曾驮载过勇士,牵引过战车,以其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力量,征战过疆场,也因此影响过历史的走向。在和历史并辔而行的过程中,它时而出现在帝王将士身边--周穆王驾八骏巡游四方,汉武帝求天马凿空西域,霍去病踏匈奴封狼居胥,唐太宗驭六骏征战开国,唐明皇习舞马盛极而衰……时而出现在艺术家笔下。边塞骑射,征战家国,贤才伯乐,兴衰聚散……在马的身上,寄托了古人的种种愿望、情感与道德,也成为文明演进的符号。
青铜时代的天降神物
青铜时代,马如同天降神物,从远方奔驰而来。国家博物馆所藏盠驹尊和湖南省博物馆所藏马纹铜簋,就来自三千年前的西周时期。盠驹尊刻画了刚刚断乳、初系马具的小马驹,也通过小马驹胸前的铭文,向后人昭示了周天子对盠家族的无上恩宠。而出土于三湘之地的马簋,则在器身上别致地塑造出立体的马匹造型,在商周青铜器中可谓独树一帜。
说到周天子,不得不提的是西周第五位君主--周穆王。据《穆天子传》载,他有八匹毛色各异的“天子之骏”,名曰: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华骝、绿耳。穆王驾着它们,西巡至瑶池,与西王母宴饮。驾良马巡游、日行万里的传说,使后人屡有追念怀想。“八骏”遂成诗引画题,或有贤才得用又待遇优渥之意。故宫博物院就收藏着相当多以此为题的明清画作和文玩陈设。
春秋战国,群雄争霸,马更成为富国强兵的砝码。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成为千古美谈。出土于邯郸赵王陵的三匹青铜马,或许可以视为这一历史事件的最佳注脚。而故宫所藏战国铜马,远较前者体量巨大,同样膘肥体壮但四肢短小的样貌,则颇能体现当时普遍采用的蒙古马种特征。
秦汉:神马当从西方来
秦马之良,诸国莫及,对马的珍视、驯养也成为秦人一统天下的重要筹码。1974年横空出世的兵马俑,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三个大小不一的俑坑中摆开阵势,威严静立,为今人昭示着两千二百多年前的帝国恢宏。据估算,尚未全部挖掘的俑坑中约有陶马600余匹。这些与真马大小相当的陶马造型逼真,神采奕奕,当为秦时良马之写照。而马厩坑中的圉人俑也栩栩如生。秦兵马俑,堪称中国雕塑史上空前绝后的神异之笔。
及至汉代,战马在守土开疆的征战中扮演着愈加重要的角色。文韬武略的汉武帝,为壮大军威,抵御匈奴,尤其渴求良马。当得知“神马当从西方来”,他便遣张骞两度出使西域,历时十余载,遍访诸国,终得乌孙马和更胜一筹的大宛马。如获至宝的武帝赋《天马歌》以纪其盛:“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由此,卫青、霍去病等良将驾驭着西来的天马,平定边患,一举扭转战局。汉代以前客观反映本土马特征的矮小形象也为修长健骏的天马造型所取代。茂陵博物馆所藏鎏金铜马正是其中的典型。而博物馆所在地霍去病墓前散落的大型石雕,也成为对少年将军的千古颂歌。
勇猛无敌的霍去病,少年从军即有赫赫战功,19岁为骠骑将军,出兵收复河西,降敌四万,两年后深入漠北,歼敌七万,封狼居胥,兵至瀚海,自此“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功莫大焉。匈奴悲歌曰:“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霍去病天生将才,却二十多岁便英年早逝。武帝悲痛之余,下旨厚葬于茂陵东,筑冢状如祁连山,并雕凿若干大型石雕置其上,以旌其功。
这批史诗性的陵墓石雕中,《马踏匈奴》是最杰出的代表。战马雄浑,不怒自威,蹄下敌兵挣扎徒劳,整件雕塑充满张力。此外,卧马和跃马石雕亦刻画生动,气势逼人,正如鲁迅所言--“唯汉人石刻,气魄深沉雄大”.
寻求天马的西域“探险队”,带回的不只是定边安邦的天马。与马同来的,还有苜蓿、葡萄和石榴,还有回荡千年的丝路驼铃。生着双翅的翼马等充满异域色彩的形象也开始出现在织物、铜镜和大型陵墓石刻上,为华夏之路增添了东西合璧、胡汉交融的几抹异色。它们与曾经沉睡戈壁的木俑、绢画等汉唐遗珍,一同静立在新疆、甘肃等地博物馆的展柜中,无声地诉说着跨越千年的丝路繁华。
大唐:舞马沉浮中
大唐时的中国,是诗的国度。“欲饮琵琶马上催”,“呼儿将出换美酒”……唐诗记录了这个时代的牧放、骑射、边塞、家国、丹青、才俊、兴衰、聚散……更记录下字字珠玑的盛世豪情。
鞍马画发展为独立而成熟的绘画门类,名家辈出;作为明器的三彩和彩绘陶马俑、骑马俑,陪伴唐人于幽冥,也在重见天日之后为今人展现了当时高超的艺术表现水平……
开创盛世基业的唐太宗李世民,为纪念在开国征战中随其出生入死的六匹坐骑,下令在其陵寝前刻石永志。六块浮雕由阎立本绘制图样,欧阳询书丹,是为“昭陵六骏”,只可惜千年之后,九嵕山前的六骏真形,不但残损,亦中外离散。其中,雕刻最为精美的二骏“飒露紫”和“拳毛騧”于1914年被盗,辗转入藏美国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今天,大多数人在西安碑林博物馆看到的,是余下的四骏。六骏已残,却幸有金代赵霖的写真图卷,描摹精工,一卷尽收,藏于故宫。
初唐的贞观之治,不过是更加绚烂的开元盛世的先声。唐玄宗李隆基在位的四十多年,迎来了空前的盛世繁华,也经历了盛极而衰后无法言说的家国离丧。“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杜牧《过华清宫》虽小处着笔,却未必没有点出大唐盛极而衰的缘由。玄宗也极爱马,唐代画马名手韩干所绘《明皇试马图》,就描绘了他在臣子护持下试骑域外所贡良马的场景。
玄宗不但爱名马,作为精通音律的梨园天子,更教习舞马。后来,这些曾得天颜大悦的舞马,在“安史之乱”中为乱军所得。在偶然听到鼓乐时翩然起舞,却被养马者当作妖孽“拥篲以击”.真实的舞马形象,在1970年才得破土而出。这是位于西安何家村唐长安城兴化坊位置的一处窖藏,所埋藏的上千件金银玉器、宝石钱币,可谓耀目惊天。其中一件外形仿北方游牧民族皮囊壶的鎏金银壶,壶腹两面锤揲并鎏金的图案正是此前一直只闻其名的舞马衔杯。现在,这件精美绝伦的鎏金银壶,作为陕西历史博物馆的镇馆重宝,静立于幽暗展厅,无声地诉说着大唐的盛衰治乱。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