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龄
抗战时期,宋美龄曾经在美国国会演讲,成功赢得美国道义和物质上的援华,成了中美关系史上的一段佳话。不久前,这段往事的旧电影首次披露,宋美龄一时又成为众人关注的话题……
晚年是个神秘人物
余生也晚,却不是没有机会去见宋美龄女士。1993年前后,住在曼哈顿的孙中山先生甥孙女Y. W.女士因事去见宋美龄,我曾经有机会随访。那时候宋美龄住在84街,我们住在哥伦比亚大学附近,路程只有半个小时。但其时我阅报知宋美龄晚年扈从保驾严谨,常人与其见面手续甚繁琐;特别是那会儿台湾报称当时“台湾当局”对蒋夫人不恭、声称索讨“侍从费”等等。念宋美龄人老喜欢清静,我无由去打扰,遂作罢。没想到那次擦肩而过竟成了永恒的错过,10年后宋美龄逝世于纽约。
没想到,在蒋夫人仙逝10余年后,我竟因为一次偶然又邂逅了她。众所周知,抗战时期宋美龄曾经在美国国会演讲,赢得美国道义和物质上的援华成功,成了中美关系史上的一段佳话。70余年后,这段讲话重新震惊了世界。这段往事的旧电影前不久披露,宋美龄一时又成为众人关注的话题。我的友人刚巧前不久看过宋美龄墓园,因缘际会,他们邀我去再一次细细观摩宋美龄的终老之地。上次跟宋美龄缘吝一面,再回首已是百年身;这次跟她相遇,却是在天人两隔之地。
宋美龄晚年曾经居住纽约,当然在此地留下了不少往事。她的一生有无数的谜。单说她的归宿就是一个难解的悬疑。宋美龄晚年是个神秘人物。她一生行色倥偬,喜欢热闹和人气,但晚年惟好静。从人言嚣嚣的中国台湾逃到了纽约乡下,可是到了百岁后却偏偏移居到了最喧嚣最热闹的纽约城。
说到她的阴宅,我们也觉得有些蹊跷。大家都知道,宋美龄的夫君蒋介石墓在台湾,蒋介石老家溪口祖坟也希望他们回家。蒋介石活着的时候就曾经在南京建亭子定过坟地,愿意死后跟宋美龄长眠于斯。而且,宋美龄自家在上海万国公墓有专门宋氏坟地,并放话说愿意请她回家。宋美龄是基督徒,受过西方教育且又喜欢中国传统文化,曾经以“国母”自居,处处示国人以温雅识礼懿范。准此,不论是依中或据西礼节、旧传统或新道德,夫妇合葬或者葬入祖坟入土为安都是常识所在。那么,她为什么上述四处地方都不愿意呆,而是选择了身后孤零零留在了异域他乡?
“美龄爱权”,只说对了一半
蒋宋婚姻是个永远无解的话题。差不多从1927年两人大婚到今天,对其探讨的结局都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多的说法是政治联姻,也有人说是权钱交易,等等。这些说法看上去都有道理但又都能被驳倒。盖因持论者皆各取所需而且又都各有所据。
关于这两位主角的历史,我们已不必多言。在这场结合中,蒋介石的确得到了宋家及宋美龄的帮助,不论是政治上、经济上、国际上甚或文明教化上、宗教上,宋氏家族对他和他的事业都影响极深,所以换句话说,宋氏家族在中国现代史上也影响极深。
那么,蒋介石对宋美龄有没有影响呢?这些当然也不可否认。虽然他俩婚前背景太风马牛,虽然他们一生有过无数的抵牾、争吵,但是宋美龄自从决定踏上蒋家王朝这辆战车,自从以身相许,她就很自觉地把自己的一生和蒋介石的沉浮捆绑到了一起。聪明如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对她意味着多少牺牲和多少的屈就,但她义无反顾地做了。
回顾宋美龄一生,我们可以说,如果以精明而言,她是一个成功的投资者。她的婚姻是买对了股票,而且宋美龄也善用了她的资源和因之而带来的各种收益。虽然漫长岁月的厮守不可能没有隙衅和龌龊,可是总的而言,对这种结合,她很受用。
俗云“盖棺定论”,可宋美龄却是一个棺已盖而论难定的名女人。
中国现代史上有一句名言述说宋家三姐妹“蔼龄爱钱、庆龄爱国、美龄爱权”.在宋美龄身上,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
宋美龄的确爱权,她也有权。纵观当时世界上的第一夫人,她在国际舞台上风头之健很少有人能比。不说那时的中国驻美大使,就连当时的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的作用都难望其项背。在国内呢?我们且不必谈什么劳军慰问、慈善或者妇女工作、儿童福利等等,即使是在建立当时中国最重要的空军这样的大事上,蒋总司令也是绕开了国防部长而直接指派宋美龄亲力亲为插手此事,且不仅是插手而且是唯一的主事者!仅从这件事,我们就可以看出宋美龄的炙手可热、干练和雄心。
政治上,宋美龄是蒋介石的得力助手。她凭的不仅仅是长袖善舞而有时是实实在在的韬略和锦囊妙计,让老公不得不服。党争上,宋美龄有的是手段软硬兼施。更不必提在经济、外交方面她的方略和手腕。
宋美龄绝非花瓶而是铁娘子。纵观其一生,在蒋介石和“国民党”生死存亡的大事上她毫不怯阵。不单是西安事变时她的千里救夫,抗战时她义无反顾共赴国难的全情投入;1986年10月31日,即蒋介石百年诞辰前夕,她还被邀请回台湾支持她并不喜欢的儿子蒋经国的改革,宣示了“我将再起”这骇人的口号--我们深知,她此举并非仅仅为蒋经国站台,而是向这个逼退她的逆子示威。她宋美龄有实力也有号召力。
爱权的宋美龄也遇到过滑铁卢。她一生富贵、颐使气指,可是到了蒋介石一命归西的时候,她就不得不被逼退了。宋美龄不是没有做过挣扎,蒋介石尸骨未寒她就调动了夫人派,还有从纽约空投的孔家帮助阵,可惜时不我与,风光不再,不得不遁往海外。
逝世后财产仅为12万美元,您相信吗?
仙鹤远翔,频频回首故乡,宋美龄一步三恋栈,她曾经有过几次往返。据说1975年宋美龄赴美时,她清理和运送财产共用了三年以及三个架次的飞机。而1991年她准备定居纽约时,据报道她又带去了97大件行李。这97大件一直是个话题。
宋美龄是个生活考究的人,她一生享惯了荣华富贵,极尽钟鸣鼎食和养尊处优荣宠。一旦无根漂泊移居异域,她是否能安详如旧?您不必担心。宋美龄从小就熟悉和生长在美国,而且在这儿有着她昔日的皇亲国戚,更积聚着其人脉和故旧下属,美国是她的得意之地,她到这儿有如返回故乡。
来美国她的日子是惬意的,既躲过了台湾的人、事和不愿意看到的一切,又得以颐养天年安度岁月,同时又不乏众星捧月般的护持。在纽约,她可以知道天下事,更可以随时了解她关心的那个岛上的一切。她有着所有过去想拥有的一切,却没有那些与之共生的如影随形的烦扰,只可惜,她没有权。而宋美龄又是个那么爱权的人。
宋美龄曾经寓居在纽约城郊富人区蝗虫谷巨大的旧宅。虽说人老爱清静,但那里到底是寂寞了些,暮年的宋美龄还是回到了纽约。
非得亲自踏访她曼哈顿的故居,我才能了解她晚年的心境。如果人间有天堂,这里可能算是一个。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顿,你享受热闹繁华,就要付出被红尘浸染的代价;你怕被扰,就得耐受寂寞。可是这些缺憾被眼前宋美龄的豪宅解决了。
这幢楼是繁华都市里的村庄,它紧贴着环曼哈顿岛的海流,东河在脚下蜿蜒流过,经自由女神岛最终进入大西洋。楼下是滨河公园,风和日丽,豪华游艇和点点白帆旖旎荡漾。对面是海景衬托下的罗斯福岛,甚至还能隐约见到更远处的纽约拉瓜迪亚和肯尼迪两个飞机场的银燕起落。窗前,海鸥翻飞,莺燕啁啾,微微海风吹拂下的空气清澈如无物。身居此处,高妙处在于,能远见其形却无虞其声之扰,聊慰老夫人的乡思和远行的期冀。
从这里出行,到纽约最繁华之地用不了半小时,步行到中央公园十几分钟,到着名的大都会博物馆和其他博物馆非常方便。这里离卡内基音乐厅、林肯艺术中心也都不远,如果想看百老汇或者歌剧演出,20分钟左右就能抵达。另外也是最重要的,这里有着世界上最有名的医院、最好的医疗条件、最高级别的安保和最高贵的服务,这些,都符合蒋夫人的心意。
大隐隐于市。难怪蒋夫人从乡下搬来大都会,那些不深刻细致了解过纽约和曼哈顿的人,是很难道出这豪宅的全部好处。它极尽奢华却不露声色。您不能不佩服这是聪明人的选择。
这东河边的豪宅安保系统确是严格,笔者去踏访时管楼人只让拍摄了楼厅。宋美龄曾经住第九和第十层。据报道说,蒋夫人将第九第十两层楼打通了,这里一共是18个房间,共有24个佣人(不知道警卫人员等是否算在内),还养着3条狗。老夫人住10楼,虽然连通,9楼的服务人员却被严格禁止去10楼。蒋夫人的厨房非常考究,每日运作不息,其烹炸煎炒曾扰乱了邻居,被告到纽约卫生局。卫生局派员探访时,见厨房的墙壁贴的是金叶子,奢华堪比王宫,吓得他们目瞪口呆。
宋美龄的财产一直都是个谜。据说她有2.5亿-3.3亿美元,但其逝世后公布的财产是12万美元,抵不上一个退休小学教师。这数目,您相信吗?
宋美龄是个刚强有主见的人。她一生拒写回忆录,也不接受别人协助搞口述历史。她深知作为公众人物,你的努力是堵不住别人的嘴的;她有足够安详和自信将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这远比那些写自传自吹自辩或试图误导后人的人高明也高傲,这也是她过人的聪明之处。
死后选择了低调,寄居于“包间”
宋美龄生前是何等的煊赫,我想她老人家逝后一定居住于一个神仙所在。回忆11年前宋美龄去世美国下半旗,她在异邦享受了比在中国台湾还尊贵的哀荣。
这次去观摩宋美龄的墓园,我感到无比震惊。宋美龄生前奢华,没想到死后这么素朴。这个墓园里,葬有很多民国名人。但它不是传统的“墓园”概念,这儿的逝者并不是葬在土里而是搁置在壁上。当然,这里亦有西式传统的墓葬。而宋美龄家族的逝者安葬方式是最新式的。他们在楼上,最高层,三楼。宋美龄选择了三楼最边上第二间,坐西向东。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格局的葬法。虽然我在美国教堂里或是寺庙里,也见过排满骨灰盒的那种壁葬方式,但是这里的模式有些独特。
这是一整栋楼,跟平常住宅几乎无异。只是进入内部会发现其布局不寻常。它的设计有点像博物馆,以宽阔的壁廊为主,通道很敞亮,而两边矗立着的明亮大理石壁是空心的,或者换句话说,它们是一格格抽屉。抽屉的外封就是统一色调的大理石壁面,素朴典雅,刻着逝者的名字,里面是骨灰。这些块面格局不一、大小不同,其楼层、位置、规格和方向等等细节,完全按照客户所需和付费多少来协商。
宋美龄却不是在普通的墙上,她占据了一个包间即302室,这个包间大小约几平方米,在三楼醒目处。其实宋美龄在这儿并不孤单,她跟姐姐宋霭龄、姐夫孔祥熙一家隔邻而居。宋蔼龄全家在第一间即301室。同在一处的还有她的哥哥宋子文。不知为何,富可敌国的宋子文却没有买一个包间而是混同于普通人中,挤在普通壁上。而在宋蔼龄、宋美龄斜对面的墙上,是她们的弟弟宋子良夫妇及他们唯一爱女的壁葬。
此处应该还有宋家的其他亲友,因为仅仅这一处,宋家的六个孩子就聚集了四个。虽然这里也算豪华了,但是除了庄重,这里真的非常普通。如不是友人特意指示,我想,不但是我,不管什么人,都不会想到,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大房子里,睡着这么多当年几乎轻轻一跺脚整个中国都会为之震动的大人物。
那么,为什么他们都不约(或有约)而同地选择了这儿?他们可能并不属于这儿,他们有国可投有家可归,却都默默地孵在异国的墙上,远离世人的关注。观其整体状态,说他们是壁葬似乎不够确切,而应该说是“楼葬”.
整栋大楼就是骨灰堂,里面阶级分明。有钱人可以买公寓、单间或包厢,中产阶级可以买像抽屉一样大的空间,而平民阶级买的是像中药铺般格子。
这个肃穆的场面其实给了我们很深的人生启示:不管一个人生前多么极尽奢华,身后也只是一抔土,或甚至连土都没有,震撼中国的宋美龄女士身后孤寂地悬在半空,占据的只比一个大些的抽屉空间大不太多的位置。
宋美龄的归宿本来至少有四处,但她最终选择了美国。一生行事高调的宋女士这次选择了低调。细想起来,这里也许并不是宋美龄女士最后的归宿。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宋美龄死后还是靠着娘家人,但在这她还应该算是寄居。蒋家在等她,万国公墓的父母也盼她,她也许期待着有一天她会回归入土为安!